二、《藤野先生》在日本与中国

黄乔生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鲁迅与仙台’已经形成一门学问，吸引了并将继续吸引学者的注意力。”而最先吸引学者注意力，不是别的，恰恰是鲁迅的经典名篇《藤野先生》，因为这个名篇中所回忆的一个人和一件事，这个人就是藤野严九郎，这件事就是“幻灯片事件”，它与鲁迅“弃医从文”相关，周树人从此蜕变为鲁迅，这是中外鲁迅研究专家共同关注的一个重要课题。因此，我们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以《藤野先生》为原点，已经形成一门学问。

这门学问以日本学者的研究成果最引人注意，其研究中心就是《藤野先生》故事的原发地，鲁迅留学的仙台医学专门学校，即现在的日本东北大学医学部，迄今走过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主要进行资料的调查和整理；第二个阶段在资料的基础上进行人生道路和思想发展的研究；第三个阶段开拓新的领域，把这门学问伸展到鲁迅研究之外，使其具有更大的承载力。大致说，三个阶段分别出产了三个代表性成果的结集：《鲁迅在仙台的记录》、《鲁迅仙台留学90周年纪念国际学术、文化讨论会报告论集》、《鲁迅与仙台》”。

尤其是《鲁迅在仙台的记录》于1978年由平凡社出版，“为鲁迅研究工作吹来了一股新风。”为了完成这一成果，日本东北大学特别成立“鲁迅在仙台的记录调查会”。该调查会调集36个单位、425人共同努力，历经12年，完成约40万字结集成果。全书分为六章：周树人到来时的仙台的社会背景，周树人入学前后的仙台医专，在学时的周树人，藤野先生，周树人离开仙台的前后，周树人离开仙台以后的医校和藤野先生。汇聚所能找到的实物原件、汉文原件以及访问材料。书中附录《藤野严九郎简谱》。“它的资料收集得那样翔实和丰富，它的论述概括得那样清晰和扼要，实在令我感叹。”仙台被定义为鲁迅的起点，“绍兴是周树人的故乡，而仙台是鲁迅的故乡。”

如此扎实的研究成果，通过持续的努力和广泛的学术交流，已经产生了跨越国界的影响。

1991年9月20—25日由日本东北大学、宫城县、仙台市等多家团体联合在日本仙台举办鲁迅诞生110周年纪念活动，全部活动由五项内容组成：文物展《鲁迅与仙台》；纪念演讲会；公开国际学术研讨会《鲁迅与异文化的接触——走向现代精神的求索·仙台》；文物展开幕式、碑前纪念、欢迎晚会、招待会；纪念出版品《鲁迅与日本》和纪念品（鲁迅碑仿制模型、鲁迅爱用的便笺仿制品）。1994年9月6—9日在仙台东北大学再次举行“鲁迅仙台时代”国际学术讨论会，并出版会议论文集《鲁迅仙台留学90周年纪念国际学术、文化讨论会报告论集》。2005年9月27—28日由北京鲁迅博物馆、日本东北大学、日本驻华大使馆和仙台市政府联合举办的“鲁迅的起点：仙台的记忆”国际学术研讨会于在北京鲁迅博物馆召开，以纪念鲁迅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现为东北大学医学部）留学100周年，出版会议论文集《鲁迅与仙台：东北大学留学百年——“鲁迅的起点：仙台的记忆”国际研讨会论文集》。2006年10月17—18日由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北京鲁迅博物馆和绍兴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纪念鲁迅诞辰125周年、逝世70周年暨“鲁迅：跨文化对话”国际学术研讨会在绍兴举行。来自日本、德国、俄罗斯、澳大利亚和中国台湾、香港与大陆等国家和地区的120多名专家学者出席了会议，会后出版了会议论文集。2008年9月22日，由中国西北大学和日本东北大学合办的“中日鲁迅研究学术会议”在古都西安举行。西北大学副校长任宗哲和日本东北大学经济学院院长佃良彦到会致辞，并主持了“鲁迅的仙台时代”图片展揭幕仪式。此次展览的图像资料是根据20世纪70年代初成立的“仙台鲁迅记录调查会”和2004年鲁迅留学仙台100周年之际成立的“东北大学鲁迅研究课题组”所收集的各种史料拍摄的，包括鲁迅的入学通知、课程表、考勤表、成绩单、作业、医学笔记、同学照片在内的126幅图片。展览会后，东北大学把这些图像资料赠送给西北大学保存。2009年9月24—26日由厦门大学、日本东北大学、北京鲁迅博物馆共同主办的“中日视野下的鲁迅”国际学术研讨会于在厦门大学举行。其中来自日本东北大学、日本仙台鲁迅研究事务局、日本山形大学、日本福山大学、日本顺天堂大学等高校和研究机构的20余名日本的鲁迅研究学者。鲁迅先生的孙子周令飞先生、藤野严九郎先生的孙子藤野幸弥先生作为嘉宾出席了会议。研讨会期间，特举办了鲁迅先生与藤野先生家族第三代人的对话、日本东北大学的“鲁迅在仙台”图片展、日本话剧《远火—仙台的鲁迅》选段播映赏析等活动。

以鲁迅为专题的国际性学术研讨会在日本仙台和中国北京、上海、厦门、绍兴等地常年有，其中不乏日本东北大学的学者，不乏藤野先生的话题。

《藤野先生》的影响并不局限在单一的学术研究领域。在中国，《藤野先生》是中国语文教科书的必读篇目；在日本，《藤野先生》一样是日本的国语教科书收录篇目。随着教材的学习，藤野严九郎这个普通的日本人不仅为日本老百姓所熟悉，而且成为亿万中国人最熟悉也最尊敬的日本人，成为中日两国民间文化交流的象征性人物。

《藤野先生》最早进入中国语文教材大概是1931年，被上海北新书局赵景深编入《初级中学混合国语教科书》，与其同时编入教材的鲁迅作品有：《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兔和猫》、《风筝》、《鸭的喜剧》等。新中国成立前1934—1936年《初中当代国文》、红色根据地和解放区1949年新华书店《高中语文》第三册等均选编了《藤野先生》。新中国成立后《初级中学文学教学大纲（草案）》于1956年问世，这个大纲对鲁迅作品作了特别规定：“鲁迅的作品，在教学大纲规定的现代文学作品里占最大的分量。……教学大纲规定，初级中学学生从一年级起就学习鲁迅的作品，以后逐年加深。”与这个大纲配套的教材《中学文学教材》同时编选了《藤野先生》，其后各种版本中学语文教材几乎都有《藤野先生》的入编。

日本教科书从1960年代开始收入《藤野先生》,1970年代全部五家中学教科书出版社中有三家选编了《藤野先生》，目前仅有筑摩书房的教科书仍保留该篇，即为《精选现代文》（改订版）、《现代文》（新订版）两种教材收入，这两种教材主要用于高中三年级的选修课。不过筑摩书房的教材在日本的使用率不高。

《藤野先生》在日本的影响形式多样。日本当地政府为藤野先生修建纪念馆，为鲁迅和藤野先生分别竖立纪念碑，举行纪念活动。

藤野严九郎纪念馆位于福井县芦原市。纪念馆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旧居，一是展览馆。那旧居是藤野先生后代为纪念芦原市与绍兴市缔结友好城市关系于1983年捐赠的，它原址在三国町宿35号14番地。展览馆内陈列着藤野严九郎和鲁迅师生关系的史实资料，有历史照片、鲁迅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用过的镊子、藤野先生的教授聘书、藤野先生当年给鲁迅批改过的解剖学笔记的复制品等。后来日本福井县芦原市为进一步加深当地居民对藤野严九郎的认识，将该纪念馆搬迁至越前铁道芦原汤之町站前的综合性广场，希望通过将该纪念馆从丘陵地带搬迁至市区这一措施提高藤野严九郎的知名度。

1964年4月，由日本知名人士二贵司山治、雨田光平、竹内好等人发起建立藤野严九郎纪念碑，碑建立在藤野先生的故乡福井市足羽公园，专供游人瞻仰。藤野先生赠给鲁迅的那张照片上的头像和背面“惜别”两字，经放大后，刻在巨大的碑石上；碑上“藤野严九郎碑”六字为许广平所书；碑文是由以前主办《文学指南》的贵司山治精心撰写的。

与此同时，在福井县板井郡芦原町还有另一座藤野先生的“表彰碑”。1980年5月28日，日本福井县芦原町隆重举行了“藤野严九郎先生表彰碑揭幕式”，表彰碑揭幕式特意选在华国锋访问日本期间举行。特邀鲁迅的儿子周海婴以及儿媳和孙子，赴日参加了揭幕典礼。出席的还有藤野氏的侄子藤野俊夫，当地町、区政府的负责人以及各界人士二百多人。福井县知事中川平太夫在致辞中说：“藤野先生和鲁迅先生七十六年前就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一直传到今天。今天建立藤野先生纪念碑，就是为了加深这一友谊，特别要用它来教育下一代，永远同中国友好。”碑正面“藤野严九郎碑”的字迹是鲁迅之子周海婴所书。

1960年由日中友好协会佐藤春夫、中岛建藏、白石凡、高桥刚彦等日本全国知名人士150多人发起，在仙台市的青叶山麓建有一座鲁迅纪念碑。鲁迅夫人许广平应邀参加揭幕典礼。碑身系用宫城县稻山出产的黑色玄昌石制成，高4.5米，宽2米，重10吨。正面上半部有直径1米的圆形浮雕，取自鲁迅逝世前10月8日在上海青年会参观时所摄的相片，由日本名雕刻家翁朝盛先生精心制成，碑的下半部横塑着郭沫若同志手书的“鲁迅之碑”的行书字；再下面刊有宋体字的碑文。碑文的刻凿者是名雕刻家白金茂先生。整个纪念碑参考了中国汉代古碑的式样，雄伟庄严，这是东北大学工学部饭田教授精心设计的。碑文是仙台东北大学文学部教授内田先生的手笔。

1981年9月23日日本福井电视台友好访华团将《乡间的藤野严九郎先生》一书10册、藤野碑照片6张，藤野像一幅赠送给北京鲁迅博物馆。1990年7月27日，藤野严九郎与鲁迅师生纪念铜像在日本福井县芦原町举行揭幕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