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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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你好狠

醒来时,麟囊眼前的景象,并不是自己的床榻。

而是战场。

尸横遍地的战场。

麟囊看见士兵们焦黑的身躯垒在一起,朝廷的旗子被人砍断,丢进火里,火苗腾地冒起来,火舌像是贪婪的饕餮,吞噬年轻的将士。

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烟雾弥漫,看不清他的脸,身躯明显是个壮年男子,应该是不认识的,麟囊却觉得没来由的熟悉。

发愣时,那个人已经走进了,手里的弓举起来,正对着麟囊,他松了手,箭矢飞速冲来。

抱着头低下,“啊……”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月兰的声音。

麟囊试探性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确实在房间里。

“小姐,你没事儿吧,可是梦魇着了?”月兰关切的脸让麟囊没来由地觉得温暖,她环住月兰道,“是的,很可怕的噩梦。”

月兰也学着她拍沈平芝的姿势,拍了拍她的背,笑道,“小姐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就算有什么腌臜的,我也会替你一一打跑。”握着小小的拳头,脸上的神色很是坚毅。

“好呀,你以后要一直陪着我。”麟囊被她逗笑了,笑道,“我饿了,去母亲院子里用膳吧。”

月兰也笑了,“好,我这就去叫雪菊去温羊乳。”出门时,麟囊看见一个人挥刀向月兰。

那刀却只是虚晃了一下,就不见了。

又是未来的碎片吗。

可是那个人,麟囊这一次看清了,是他。

“你好狠啊……”她跌回床榻,喃喃时,一滴泪滑下来。

被端着水回来的月兰见到了,担心得不行,麟囊本来心神不宁,但不愿意母亲为她伤心,因此花了好多口舌,才勉强说服月兰不要告诉母亲。

月兰替她净面时,麟囊在思索自己看到的场景。

却始终觉得自己和真相似乎隔着一层薄纱,对一切都看不清楚,仿佛置身迷雾之中。

沈家如今,有什么值得人费尽心思盘算的?

世人通常是无利不起早,若没有天大的好处,谁有这么好的精力对付沈家。

麟囊的眼睛在思索时微微眯了起来,月兰放下帕子看见她狐狸一般的一双眼时,不由得笑了,“小姐你又打瞌睡。”

“我在想些事情。”麟囊有些无奈。

“大早上的,小姐你少想些,整日里忧心这个忧心那个,仔细掉头发。”说着抓了一把头发放到麟囊面前道,“看看,掉了多少。”

麟囊拍一下她,笑道,“讨厌。”

将头发拽回来时,突然有些察觉到了事情的苗头。

难道是……

嫉妒。

宫里,长孙氏净了手,伸着长长的指甲,任由嬷嬷替她套上护甲,“娘娘的指甲养得好,水葱似的。”

“哦?是吗。”摊开手,长孙氏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凝视着自己这双精心保养的手,想起端午宴会上,见到沈吴氏与沈麟囊的手,都是如出一辙的干净,没有涂蔻丹,指节修长,粉嫩的甲肉……

到底是年轻。

她收回手,笑了,“可惜圣上不喜欢啊。”

嬷嬷讨好地小声道,“娘娘身份到底尊贵无人能比。”

若是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想必能够与自己的夫君琴瑟和鸣吧,她的母家那样富贵,想来也没有人敢为难她,一定过得很舒心,至少比自己舒心。

不知为何,即使如今嫁了少女时心悦的男子,昔日视作眼中钉的沈吴氏也得按规矩跪拜,长孙氏仍旧不觉得畅快。

只有将沈吴氏和她的母家踩在泥地里,还要碾上几脚,她才觉得足够。

想到这里,长孙氏眼里划过厉色,她勾起嘴角,问身旁的嬷嬷,“你可知道在阴曹地府里猛鬼是怎么折磨往生的恶人的吗?”

“老奴听说是,煎炸蒸煮吗?别的也就不知道,还请娘娘说。”

长孙氏温柔地伸出指甲抚摸着手边缸莲的花蒂,“他让他们期待着。”说完这句话,花也应声落下,长孙氏嫌恶地扯来帕子揩揩手,可是汁液黏上手,怎么也擦不干净,她将帕子扔到地下,道,“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莲花。”

性本高洁。

呵,本来是淤泥里生出的烂污货,就是出了头,也不可能真正高贵起来。

长孙氏走向床榻,颓然地坐下来,心中只觉得自己万分可笑,恨了沈吴氏这么多年,暗地里没少为难她,却都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势力,四两拨千斤一般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自己汲汲营营,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又如何……从来也没有得到过那个人的心。

若不是自己用了媚药,只怕连承儿,也不会有。

而父兄,多是些贪馋的小人,也不像忠勇侯府吴家,那样光明磊落,是真正的栋梁。

长孙氏想着想着,将脸埋在手里,抽泣起来。

半晌,她再抬起头时。

泪痕在脸颊上闪闪发光,衬得眼中淬了毒的恨意越发骇人。

“吴柳萱,我不会让你踩着我的。”贱人生的女儿,同她一般也是个狐媚的小贱人,不过几面之缘,也能惹得自小听话的承儿忤逆自己。

竟然不愿意顺着自己的计划,当众说出沈麟囊如何勾引他。

转念一想,她又笑了。

承儿喜欢也没什么,不过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若是他做了金銮殿上的那位,哪里还怕没有更多鲜姸的面孔替代沈麟囊吗。

等到沈家败了,让沈家的女儿都充作官妓,承儿替她开了苞,再将她丢到下贱的勾栏院里,日日被那些满身臭汗的大老爷们玷污了,根本就不怕承儿还会念着她。

“哈哈。”长孙氏畅快地笑出声来,面容扭曲得,就像道观里画的青面獠牙的恶鬼。

麟囊自然不能全部知晓长孙氏心中的想法。

她细细回想自己在端午会上的所见所闻,终于从千丝万缕的事情中,抽出了一些苗头,顺着这个,抽丝剥茧地思考下去。

自然有了与事实差不多的答案。

“母亲,我有些体己话,想同你说。”麟囊看向身旁的月兰,月兰领会了她的意思,拽了拽房里的丫鬟,退出门去。

恭敬地守在门外。

“母亲,我不要清林待在我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