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结论与建议
通过对农民生产和农民生活两个维度的考察，对于农民经济状况的基本面有所了解，接下来有必要对整个农民经济状况进行适当的总结。当然，前面对农村土地、生产投入、劳动力、农民收入、农民消费和债权债务等核心要素的描述与分析并不能代表全部农民经济状况，只能是尽可能地接近农民经济状况的全貌。同时，基于以上的分析，尝试对农民经济状况进行结论性的判断，显然，这些判断只是在本次调查及其所获得的数据基础上形成的，希望对掌握中国农民经济状况有所裨益。
一、大力推进土地确权，促进农村土地规模流转
土地是农业的根本，相比于以前，伴随着大量农民外出务工，务工收入逐渐成为农民收入的主要来源，此时，土地对于农民而言，其所具有的生产功能有所弱化，但是土地依然是农民的最后保障，如果在城市里待不下去，农民还可以回到农村，因为农民还有自己的一块承包地。根据2014年百村观察暑假调查数据，包括水田、旱地、林地和草地在内，农民户均承包地面积为27.05亩，人均承包地面积为6.4亩，92.99%的被访农户或多或少有自己的承包地。不过，土地也是农民的束缚，主要是因为承包地大都以小块经营为主，23.99%的农户承包地在3亩以下（不包括无承包地的情况），57.35%的农户承包地在6亩以下，只能够保证温饱，而不能实现致富。唯有规模经营才能够最大限度地激发土地的潜力，打破农村经济低水平均衡的局限，进而使农民从规模经营中受益。
在实现规模经营之前，首先要明确土地的权属，为此，从2013年开始，全国范围内的土地确权逐次展开，根据2014年百村观察暑假调查数据，36.24%的农户表示自己的承包地已经完成确权登记发证，其中，东部地区确权登记颁证的进度要略快于中、西部地区。接着从整体确权方式来看，确权确地是主要的土地确权形式，与确权确股不确地相比，确权确股更有利于土地的流转。最后从土地流转的状况来看，30.21%的农户进行过土地流转，流转的承包地面积占总面积的49.65%，东部地区流转比例高于中、西部。以土地租入为例，42.32%的土地租入在4亩以下，以普通农户为主要租入对象，以小面积租入为主，通过私下的口头协议进行短期流转，土地租入价格在500元以内，由此可见，土地租入主要是满足家庭耕种需要，或者为代种。再从土地租出来看，68.16%的土地租出在4亩以下，除了普通农户外，有24.97%的土地租出对象是种植大户，大部分是自发的私下短期租出，租出价格在1000元以内，由此可见，种植大户成为拉动土地租出的主要动力。不过，综合土地租入与土地租出两方面的数据，现阶段土地流转仍然没有改变低水平、小规模流转的局面，成为制约农业规模化经营的瓶颈。
为此，促进土地的规模流转、实现规模经营要采取更有针对性的措施。一是继续稳定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二是加快土地确权力度，赋予农民更多的财产性权利；三是健全土地流转服务，促进土地流转市场的形成，推动土地流转的有序化与规模化。
二、加大农业生产投入，推动农业现代化进程
除了土地之外，现代生产要素的投入是影响和制约农村经济发展的另一个关键因素。基于家庭分散经营的模式，以及耕地的细碎化，加上农民收入结构的变化，依靠农户为主的生产投入在总量上有限，而且现代化的生产要素，尤其是机械化要素难以进入农业生产领域，这些都是农村经济所面对的结构性难题。
从全国范围来看，2013年度样本农户在农业生产投入方面的户均支出是4298.07元，从各地区来看，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农户户均农业生产投入分别为4800.34元、3863.63元、4508.18元。从亩均总投入来看，2013样本农户亩均生产总投入582.48元，其中半数农户的亩均总投入在401.28元以下。具体来看各类生产要素投入的比例，生产资料的投入最高，户均2948.39元，约占生产总投入的68.6%；其次为机械投入，户均879.11元，约为户均生产总投入的20.45%；雇工投入相对较少，户均470.57元，约为户均生产总投入的10.95%。再以亩均生产投入为例，相对于机械投入、雇工投入而言，生产资料投入最高，亩均427.58元，机械投入亩均109.79元，雇工投入亩均45.12元。整体来看，不论是户均，还是亩均，生产资料是生产投入的主要部分，主要依靠化肥、种子和农药来实现农业的增产增收。另外，在机械投入方面，以机耕和机收为主，雇工投入主要是针对外出务工后请工人进行田间管理的投入。现阶段，农业生产的主要投入并未发生大的改变，从侧面说明“大国小农”的困境依然存在。
为此，推进农业现代化的关键是将现代生产要素引入农业生产领域。一是坚持农业机械化，加大农机补贴力度，形成适合不同地域特点的机械化方案；二是加大农业的科技投入，改变单纯依靠化肥、农药来稳产增产的模式；三是推进农业生产服务的社会化，构建健全有效的农业社会化服务体系。
三、加强农村就业服务，提升农村劳动力的素质
劳动力是农业生产中最为活跃的要素，劳动力状况与土地、生产投入一样影响着整个农业生产。在分田到户后，农业科技和国家政策的注入，带来了农村生产力的发展，原本富集在农业生产中的剩余劳动力显性化，随着农民流动限制的突破，大量的农民外出务工，在促进劳动力的自由流动的同时，也给农业生产带来了新的变数。
从全国范围来看，在4173个有效样本农户中，家庭总人口为17 671人，劳动力总人数为11 646个，样本农户户均人数为4.23人，户均劳动力为2.79人，户均劳动力负担系数为1.52。接着从务农农民来看，男性劳动力占比为72.13%，女性劳动力占比27.87%。分年龄段来看，60岁以上务农农民占比36.44%，在整个年龄构成中占比最高。分文化程度来看，小学的务农农民占比为41.23%，文盲的务农农民占比12.05%，初中的务农农民人数在总样本中的占比为36.57%，务农农民的受教育程度主要集中在小学和初中，由此可见，农村劳动力的老龄化趋势较为明显，并且与农业现代化不相适应的是农民整体的文化素质偏低。
除了在家务农的劳动力外，还有大部分劳动力外出务工。在所调查的265个样本村庄中，外出务工人数占村庄总人口的比率为22.44%；外出务工户数占村庄总户数的16.04%，有接近两成家庭选择外出务工。在2271个有外出务工人员的有效样本农户中，男性务工农民占比84.74%；女性务工农民占比15.26%。40—49岁是主要的务工农民年龄段，占比39.38%，受教育程度为初中的占比50.31%，外出务工农民主要从事建筑采掘业，占总务工人数的43%，从事制造业的务工农民占比20.85%，可见，外出务工农民主要集中在建筑采掘业、制造业等第二产业。农村劳动力外出务工主要是借助亲属朋友等私人关系，很少接受职业技能培训，这也是政府就业服务的薄弱环节。
为此，从提高农村劳动力素质、促进劳动力有序流动出发，一是要加强农村基础教育，发展职业教育，着力提升农村劳动力的素质；二是加强农村外出务工农民的职业技能培训，让外出务工农民掌握一技之长；三是健全城乡统一的就业服务体系，实现城乡就业服务均等化，想方设法为外出务工农民提供基本的就业服务。
四、增加农民收入水平，赋予农民更多财产性收入
土地流转、生产投入或者劳动力转移都是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但是农村经济的发展说到底还是农民增收。一直以来，农民增收成为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志。近年来，农民收入增长相对放缓，外出务工依然是农民增收的主要渠道，同时转移性收入和财产性收入有所增加。随着土地确权的展开，财产性收入有望成为未来农民增收的强劲动力。
2013年全年样本农户人均收入为15 965.76元，半数农户的人均收入在11 420.83元以下。分地区来看，东部地区农户人均收入均值最高，为19 624.34元，其中半数农户的人均收入在13 975元以上；中部地区农户和西部地区农户人均收入的均值相差不大，中部为14 641.77元，西部为14 398.09元。从收入结构来看，33.19%的农户家庭总收入来源于家庭成员外出务工的收入，务农收入在农民家庭总收入中的占比为27.24%，打临工收入占农户家庭总收入的7.70%，企事业单位工资收入在农户总收入中所占的比重较小，为5.52%，经商收入对农户家庭总收入的贡献值为17.22%。转移性收入（如农户在国家低保、五保、养老、惠农政策中获得的收入）和财产性收入（如农户土地、房屋征用、流转收入）在农户总收入所占的比重相对较小，占比为9.13%。由此可见，农民收入水平达到新高，主要得益于非农收入。
为此，要进一步提高农民的收入水平，让农民分享到经济发展的成果。一是要推进农业现代化，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提高农业的附加值，进而巩固农民的务农收入；二是要在农村承包地、宅基地改革中赋予农民更多的财产性权利，健全产权交易市场，增加农民的财产性收入，改善农民的收入结构；三是加大转移支付力度，健全农村社会保障制度，增加农民的转移性收入。
五、提倡适度消费的观念，改善农民的生活水平
在农民收入增加的前提下，农民消费支出也越来越丰富，通过多元化的消费，将收入的增加与生活的改善结合起来，真正让经济发展的成果惠及每一个农民。整体上，农民的消费支出压力增加，除了日常的消费支出外，医疗、养老和教育是农民消费支出的大头，另外，不定期的人情支出也成为消费支出的重要部分。
具体来看，日用品消费户均3536.38元，人均841.02元。饮食消费户均为6340.37元，如果以饮食占总支出的比重来衡量的话，2013年样本农户的恩格尔系数为0.34，根据联合国按照恩格尔系数对生活水平划分的标准看，样本农户处于相对富裕水平。除日常支出外，医疗支出户均5726.42元，占家庭总收入4.84%，尤其是，大病支出户均4149.89元，占到医疗支出的大部分，相比于日常支出，意外的大病支出会在短时间内成为家庭的沉重负担。接着看养老支出，农村大部分老年人以自己劳动或子女养老为主要养老方式，新型农村养老保险目前只是家庭养老的补充，在4319户有效样本农户中，有8635人参加了新型农村养老保险，户均缴纳养老费用1281.2元，其中，有2503位适龄老人领取养老金，占参保人数的28.99%，人均养老金767.95元。再来看农民的教育消费，户均935.31元；东部农户略高，为1102.53元；其次为中部农户906.22元；最后是西部农户820.10元。总体上，不管哪个地区，人均教育消费占人均收入的比重均低于6%。最后从人情支出来看，户均人情支出为5199.51元，东部农户的户均人情消费6501.97元，中部农户为4991.19元，西部农户4273.78元。与农民收入增长相比，消费支出的压力渐增，尤其是在消费结构中，刚性的消费支出越来越多。
为此，要在收入允许的范围内，适当增加消费支出，调整消费结构，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一是要进一步增加农民的收入，将消费支出的增加建立在收入增加的基础上，树立适度消费的观念；二是在稳定刚性消费支出的情况下，逐步将消费支出向文化教育倾斜，让消费成为日后发展的基础；三是对于医疗和养老等支出，要借助公共医疗和社会养老等福利体系，分担家庭支出的负担，形成合理的消费支出计划。
六、完善农村金融服务，缓解农民债权债务压力
在农民消费支出增多的情况下，以往习惯于量入为出的农户也需要资金周转，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各种债权和债务关系。相比于城市居民而言，农民只能依靠亲戚朋友关系，或者选择民间借贷的方式来满足资金需求，正式的金融服务在农村尚未扎根。
从农民债权来看，样本农户总计借出金额达2090.91万元。其中，每户平均借出金额7.26万元；农户借出金额以2万元小额为主。与之相对，从农民债务来看，样本农户全年借入总金额4950.89万元，户均5.47万元，农户借入资金最小额只有0.15万元，但也有高达100万元的大额借入，农户借入金额以2万元左右居多。资金借入来源为亲戚朋友的占比最高，为96.52%。农村金融服务仍然是最大的短板。对当地金融服务持“一般”态度的样本农户比例为38.58%，对当地金融服务表示“不满意”的农户比例为12.86%。具体来看，仅有11.07%的农户认为贷款方便，不存在困难，大部分样本农户认为要从金融机构贷款困难重重，其中，无资产抵押和手续复杂成为农户贷款主要困难，共计占比44.89%；其次，银行等金融机构不给贷款和贷款利息较高成为农户贷款的阻碍，占比分别为15.54%和14.77%。2.71%的农户认为贷款的金额少，不够用。为此，35.44%的样本农户要求放宽贷款条件；其次28.26%的样本农户主张降低贷款利率；18.11%的农户要求缩减贷款手续；余下农户要求加强贷款监管和延长贷款期限。
为此，从扩大农村消费支出、改善农民的生活水平出发，加强和优化农村金融服务势在必行。一是要发展多种形式的农村金融服务，除了商业金融外，还可以发展政策金融、合作金融等，将金融服务延伸到农村，满足农民日益增长的金融需求；二是在规范民间借贷行为的同时，引导民间借贷朝着健康的方向发展，充分利用社会闲散资金，调剂余缺；三是农村金融之所以薄弱，源于金融服务成本居高，难以形成规模效益，要在金融政策方面进行适当的调整，鼓励金融机构开发适合农村小额资金的金融产品。
报告从土地状况、生产状况、劳动力状况，再到收入状况、消费支出状况和债权债务状况，聚焦于中国农民经济状况的若干核心内容，之后将与农民生产和生活息息相关的内容以专题的形式展现出来，描绘中国农民经济状况的整体框架。总而言之，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大背景下，受益于国家支农惠农政策，中国农民的经济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尤其是在一些民生领域，实现了从无到有的跨越式发展，同时，在日益市场化的条件下，中国农民的经济生活也面临着众多的挑战，诸如医疗养老、债权债务等，这些都是未来需要逐步解决的现实问题，也是中国农村经济发展的重要主题。
[1]本章作者：任路、党亚飞、陈胤丽、付振奇、李琳、李鹏飞、李松有。
[2]本报告每章所用数据除非另有注明，皆为2014年暑假问卷调查的数据。其中，年度数据为2013年末数据，除此之外的数据为调查之时的数据。文中使用“全国”这一指称时，实际仅代表样本农户的情况，“各地区”也仅指抽样农户范围的有关信息；文中从年龄、文化程度视角展开的分析，也仅为农户户主的年龄和文化程度。一般而言，表格中若为百分比，其后括号中的数据则为有效样本数。
[3]此数据来源于徐勇、邓大才等：《中国农民状况发展报告2012（经济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4]此数据来源于徐勇、邓大才等：《中国农民状况发展报告2012（经济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