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离歌
六
周帝的身体一度到了极点,如今这几日调养,突然见好,大家都知道,也许是回光返照。
李翰想看着李灵徽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嫁出去,到时候到了那边,也好向她母亲交待,再一个,他想找到自己的侄子,要不然……他如何去见他的哥哥。
由于李翰身子的状况,李灵徽和钟离厌商议尽早成婚,很多东西都简化,但应有的一样都不会少,李灵徽毕竟是公主,这些个物件都是皇室极好的,简单的婚礼,也要令人羡慕许久。
李灵徽在宫里让婆子们梳妆着,大红的嫁衣穿上了身,那鎏金的八宝珠丝凤冠重重的扣在她头上,耳畔的声音如鸣佩环,丹蔻涂上指尖。
李灵徽格外安静,几日前,她恨不得离开这个皇宫,但如今,她也知道父皇时日不多,又因是大喜的日子,李灵徽不能哭,至少在父皇面前,她必须忍住。
众婢女尾随着李灵徽,她的奶娘在一旁搀着她一路前去太极殿,李翰一袭龙袍,高高坐在大殿之上。李翰似是抹了些东西以至于脸色能好看些,旁边坐的是帝后,却不是她的生母。
李灵徽依了礼法行三拜九叩之礼,李翰从高堂下来,搀起李灵徽。
“到了钟离府,自己照顾好自己。”顺手,李翰把一只锦囊塞到她大喜的袖子里,拍了拍她的肩膀。
“父皇……”李灵徽高估了自己,最终始终打转的泪珠,终于流了下来,她扑在李翰的怀里,如同孩童般哭泣。
“去吧,保重。”
父女都知道,这次一别,就是永别了。
擦干了泪珠,盖上了红盖头,李灵徽送上了花轿,她不敢想象,这个儿时生长的地方,再回来,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她在轿子上,悄悄打开了锦囊,她眼中一抹惊愕,却又在冷静中谋算着什么……
钟离府张灯结彩,钟离厌娶公主,便是长安城都喝彩的大事儿。钟离厌红袍加身,等着这盛大的仪仗队到达安乐伯府。
钟离芙也是穿了一身红衣,成王和成王妃以及四殿下李良晟,五殿下李良玞都在此等着花轿。
美娇娘终于抵达,钟离厌从花轿上接下李灵徽,一路走到府里。
跨马鞍过火盆,敬祖拜高堂,众多礼节,大家终于把这对新人送入洞房。
钟离厌挑开她的盖头,合卺酒对饮而下,众人识趣,都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新人。
“阿厌,我有事跟你说。”李灵徽很是郑重其事。
“何事?”钟离厌坐在她一边,一般她这么郑重其事,都是很大的事。
“父皇在出嫁时给我此物,你看看。”李灵徽掏出锦囊,递给钟离厌。钟离厌与她先是对视,后是打开锦囊,里面的内容着实令钟离厌所震撼。
百姓沉浸在公主下嫁的喜悦之中,却不知道过了此夜,整个长安城会被乌云所笼罩。
长安城,真的要变了。
从晚夏度过金秋,再由三秋到了初冬。
李翰的身子一直缠绵病榻,却未见他下旨立储。
周帝病情复发,皇室子女及子女夫妻皆被传召回宫。
钟离芙随手拿了白玉箫,遂阿哥阿嫂及李良玞,坐着轿子奉旨入宫。
曾经哪位叱咤风云的老周帝,如今只是残云归太华绵延病榻的老者罢了。
是夜。
冬日的皇宫落雪纷纷,李良玞侍疾入了太极殿,钟离芙独自一人,临江吹响玉箫,蜿蜒绵长的离歌在皇宫之中随着皑皑白雪低声轻吟。
终于,上苍带走了这位风烛残年的皇帝,重重的丧钟敲响,长安百姓沉浸在深深的悲伤之中。
这位皇帝为大周带来的繁华,也牺牲了亲情,牺牲了自己。
一件厚厚的裘袄从后面披在钟离芙的肩上,随即是略带悲伤的口吻:“这首离歌……”
“为他送行。”
为她名义上的父皇送行。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长安会发生什么,因为先帝没有留下遗旨,残酷的储位之争会不会上演,一切都不可预料。
李良玞似乎读懂了她的心,紧紧握住她冰凉的玉手:“放心,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有事。”
这对于这样动荡的时刻,是多么重的承诺,钟离芙内心一丝颤动,静静看向太极殿的雪,飘飘洒洒,落在她的肩上,慢慢,慢慢融化……
融化到了他的眸中。
长安的某一角,烽火通明。
那是他集结的军队。今天,他李桎,回来了。
“杀!”
全长安的百姓还沉浸在痛苦之中,一支队伍从长安门外杀了进来。
长期偷懒而不训练的御林军,拿起生锈了的铁戟,与精兵较量,可胜负一看便知。
御林军败在了反叛的队伍手里,百姓惊慌失措。壮大的队伍打入长安,似是有意无意的里应外合,顺顺利利站在了长安的中央。
“恭喜太子,重返长安。”
“有殷国公相助,这些还不是简简单单?”李桎骑在马背握着缰绳,云淡风轻朝着身旁马背上的殷国公讲到。
谁也没有想到,殷国公会倒戈。
“太子英明,周朝在您的治理下,一定会成为盛世王朝。”
李桎嘴角勾笑,手里的缰绳握的死死,指甲嵌进了肉里,他李桎,丧妻丧子,如同丧家犬躲躲藏藏活了这么多年,如今,是他回来的时候了。
“手下将士,我们的目标是狗皇帝,不得屠杀百姓,违令者,斩!”
李桎一声下令,把百姓避让开来,和殷国公领着精兵走到周宫前。
李桎决定今夜先休憩一晚,光凭借殷国公一人之手,怕是很难一举拿下。
“殷国公,我想收服个人,还得劳烦你了。”
已是三更半夜,可长安的这一夜怕是不眠夜了。
住在京城的百姓趁乱都连夜出逃,这长安城瞬间就成了一座空城。
安乐伯遣散了家里的仆人,只留了些不愿意走的侍奉在侧。
突然,府门被撞开,安乐伯闻声从正堂走出来,正巧撞上殷国公殷昌。
“钟离玮,许久不见啊。”
殷昌很是猖狂的找了个地方便坐下了,尾随的侍从在堂外列成两排。
钟离芙和钟离厌在院里听说了消息便急忙赶来正堂,就看着殷昌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太子殿下派我来,是想问问安乐伯,可愿意归顺太子。”
钟离玮冷笑一声,不予回答。
殷昌觉得自己受了侮辱,瞬间便有些沉不住气。
“钟离玮,识时务者为俊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就算今日你再问我一百次,我还是这个答案。”
“我钟离玮,不是那种攀附小人的狗东西。”
殷昌摔了茶盏,怒而起,指着他道:“好啊钟离玮,这是你逼我的。”
“来人,把他们给我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