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北纬30度

1 灵魂之旅

“银河系，地球，北纬30度，东经120度，5309716K，准备好了吗？”手腕上的蓝色感应器传来了一个类似于水滴的声音。

“好了。”K缓缓吐出一口气。

按程序，两分钟后，K将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这时候，分离器会把他的灵魂从肉体上完全剥离。计算机将按预先设定好的坐标，秒速带领他的灵魂去往目的地。

这次地球灵魂之旅，K需要完成一项柯特修灵学院毕业实践课题——到地球考察，并带回一件绘画艺术品。

这是K有生以来第一次尝试灵魂之旅，去850光年之外的地球。

近年，地球在银河系星球观光排行榜上一直位居榜首。就K所知，每年有成千上万的修灵学院毕业生，想借实践课的名义去地球。要不是S警官（代号698732S）帮忙，恐怕这次申请也不会那么顺利通过。

“一旦获得3125L的信息，请第一时间跟我联系。记住，千万别暴露自己。”

闭上眼睛前，K的耳边又响起了S警官的嘱咐。S警官对他讲话总是这样。听得出来，S警官不太放心自己。K知道S警官很关心L，毕竟L是他的上一代。当然，这是应该的，如果按地球人的规矩，他应该叫L奶奶，而S则是他的爸爸。

“她总让人捉摸不透。”在K面前S警官这么评价L。他很少使用这样的词语——捉摸不透。在K看来，S警官十分自信，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不会怀疑，也不允许别人怀疑。不过，这次有些意外。前辈L失联了，整件事出乎了S警官的意料。按理飞船系统出现特殊故障的概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一，一般的故障飞船会自动维护。

除非，有人绑架了L，或者L自己不想让人发现行踪。

究竟发生了什么？K知道，这件事S警官不希望别人插手。S警官派他来地球，可能也是出于L前辈的考虑。

2 投票

北纬30度，东经120度。黄公望小学。

施展展没想到，排练时章老师竟然把“马桶王子”放在第一排最中间。他直挺挺地站了一节课，嘴巴一张一合地跟着大伙儿读：

钱塘江大潮，自古以来被称为“天下奇观”。农历八月十八是一年一度的观潮日……

施展展就站在马桶王子后面一排，俩人正对正，她听得一清二楚，这家伙老在推他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他根本是在瞎读，错了好几处呢。要是让他参加朗诵比赛，他们班准倒大霉。

铃声一响，章老师就宣布下课。同学们最喜欢章老师这点，她很少拖堂。

施展展快步从座位上起身，赶上了走向办公室的章老师。

“章老师，我……我有事。”

“怎么了？”

“马桶王子没有参加过班级比赛。”

“你们怎么老叫他马桶王子？”

“他们说……说他是生在抽水马桶里的。”

“老师没教过你该怎么称呼别人？”

“可是，马……王……王梓有哮喘病……以前班里的活动都不参加的。”

“我看他今天表现不错，你觉得呢？”

施展展有些尴尬地站在走廊上。这个章老师跟以前的老师不太一样，老替马桶王子说话。施展展猜想章老师一个教数学的，不怎么懂朗诵。她可是学校朗诵兴趣小组的组长。像马桶王子这样的同学怎么能站在队伍里参加朗诵比赛呢？他有哮喘病，一到冬天就会发作。元旦这么冷的天，演出时只能穿毛衣，估计这家伙没到台上就喘了。再说了，他还有抽风症呢，万一到时候眼珠泛白，口吐白沫，这不是乱套了吗？去年的合唱比赛，他们班和第一名的五班就差了0.1分。要不是这个0.1分，他们班早就登台表演了。这次的朗诵比赛，可再不能马虎了。作为连任五年的老班长，施展展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挺重。前任班主任带了他们四年，因为退休年龄到了，才没有继续带他们。老师退休的时候，曾语重心长地对她说：“咱们这个班特殊的人多，你这个班长要多费点心思。”

放学前，施展展没征得章老师的同意，临时召开了一次班干部会议。八名班干部，有六位投赞同票，认为王梓不应该参加。只有副班长刘洋投了反对票。

“哎，都快毕业了，你们就给人家一次表现的机会。”刘洋跳到课桌上，坐下来。

“刘大诗人，要是我们给了他机会，我们班可就没机会了，你不会不知道，只有拿到年级第一才能参加元旦的表演。”莫小慧将手里的书塞进书包。那是关于女生青春期秘密的书，最近，女生之间在传阅。

“这不是还没比吗？你们怎么知道就不行呢？”刘洋手里不停转着一支蓝色水笔。他知道莫小慧在看什么书，但他装作没看见。

施展展瞥了刘洋一眼：“比了就来不及了。”

刘洋从桌子上跳下来：“那可说不定，我看他今天表现不错。”

“他要是行，也不至于连七加八都要掰手指头。”

施展展把目光转向金鑫。金鑫没举手，但他也没反对。他是这学期章老师特任的体育委员。之前，金鑫因为经常违反纪律，选班干部时很少有人投他的票，尽管他体育成绩不错。

施展展指着金鑫：“你们俩的家近，你去跟马桶王子谈谈。”

“哦，NO！”

金鑫靠在桌子上，做了一个昏倒的姿势，然后，像弹簧似的一下又蹦起来，在几个人面前大唱大跳：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

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噜啦咧

噜啦啦噜啦啦噜啦噜啦咧

噜啦噜啦噜啦咧

我爱跳舞，全班跌倒

幺幺幺幺

小心老师，好多问题

幺幺幺幺

…………

施展展正色道：“行了，金鑫，别跳了。就这样吧，你找他谈谈。”

“莫小慧，我要是谈成了，可不可以帮我个忙？”金鑫眨着眼看莫小慧。

“干吗？”莫小慧问。

“早自修别记我名字。”金鑫说完，嘻嘻一笑。

“金鑫，你可别往自己脸上抹灰。”施展展说。

“就是。”莫小慧在一边附和。

这边，刘洋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

3 天真冷

天真冷。王梓早早醒了，确切地说，他是被隔壁渔具店老板电瓶车的喇叭声吵醒的。以往这个时候，他一般还在睡梦中。

王梓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披上魔法师的黑绒袍子，戴上魔法师的黑框眼镜站到了窗口。这是他的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当一回魔法师，指挥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还有鸟儿。

“不去上学啦？”王梓回头看是爷爷，吓了一大跳。爷爷什么时候上楼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房间的，他怎么一点都没察觉。

“金鑫说，他会帮我补课的。”王梓咬着手指头。

“鞋都没穿，小祖宗，要冻成冰棍了。”爷爷一把将王梓抱上了床。

“爷爷，我可不可以多看一会动画片？”王梓把脚伸进被窝里。

“先听完录音机里的故事。”

“听完了，是不是可以多看一会动画片？”

“你就这么喜欢看动画片？”

“你就这么喜欢抽烟？”

爷爷刮了一下王梓的鼻子，嘿嘿嘿地笑起来。笑一通，又拍拍王梓的小脑袋，嘱咐他再睡一会，早饭在电饭煲里温着：牛奶、鸡蛋，还有两个肉包子。

可是，爷爷一下楼，王梓又一骨碌站到了窗口。爷爷是镇里的清洁工，每天早上他都会推着那辆超级清洁车清扫弄堂和大马路。

“早点回来，爷爷！”王梓在窗口喊。

“听话，回床上去。”爷爷干瘦的手往嘴边点上一支烟，又拿起铁锹在清洁车上敲了三下。咚咚咚，这是他跟王梓的暗号，意思只有王梓和爷爷俩人才知道。

爷爷在王梓面前可喜欢唠叨了。爷爷说：“王梓啊，你在家要乖一点，别跑来跑去。滑板车别滑了，容易摔跤。你呀，这点病算什么呢？我啊，三岁死了爹，十五岁死了娘。后来啊，你的大伯，也就是你爸爸的哥哥，出生没多久就病死了。再后来啊，你奶奶也走啦。你奶奶走了，你爸爸也走啦。你爸爸一走，你妈妈就嫁人啦……人家都说，老头，你命苦啊。王梓啊，我上辈子是欠了谁的债啊？……哎，你说，你这点病算什么呢？咳咳咳……”

爷爷又抽烟又说话的时候，就会咳嗽。王梓觉得爷爷的话就像那些从他鼻孔里喷出来的烟，绕来绕去的。爷爷到底是在说自己呢，还是在说他？王梓摇了摇头，才发现脚底下冰凉冰凉的，糟糕，忘记穿鞋了，也忘记披魔法袍子了。

4 会说话的小仓鼠

吃完早饭，王梓去小超市买奥利奥饼干。超市旁摆了一个卖仓鼠的小摊，他看中了一只灰仓鼠，买了下来。

可是，所有的钱都用来买小仓鼠了，奥利奥饼干没买到。王梓安慰自己，小仓鼠是活的，饼干是死的，钱还会有的，饼干可以明天再买。不过，得把这个小家伙藏好了。爷爷不喜欢养小宠物，除了鸡鸭。爷爷说鸡鸭会生蛋，不算宠物。

王梓决定把灰仓鼠藏到阁楼上，那是他的第一秘密基地。阁楼上有个棕色的纸箱子，里面全是他的旧玩具。纸箱子边还有张一米宽的钢丝床，那是爷爷过年时用来卖年画用的。钢丝床对着一个圆形的玻璃窗。下雨的时候，王梓蹲在玻璃窗前，看窗户上的雨点爬过来爬过去，雨点大的时候还会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他觉得那些雨点是有生命的，就像池塘里的小蝌蚪，说不定它们全在找妈妈。

哦，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每次问起妈妈，爷爷总说，别问了，她跑到月亮上去了。可是，傻瓜才相信呢。王梓知道，妈妈嫁人了，嫁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她是坐火车去的。不过，有时候，王梓觉得爷爷的说法也很不错。要是妈妈住在月亮上，有月亮的晚上，他就可以看见妈妈啦。李白的妈妈也在天上吧，要不然，李白怎么会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呢？这是王梓的发现，老师课堂上没说。王梓有很多自己的发现，他觉得有时候自己很聪明的。每次一想到伟大的诗人李白跟他一样没妈妈，王梓就一点都不伤心了。

玻璃窗边还有个圆形的小洞，那儿常有鸟儿光临。王梓不看电视的时候，就去阁楼喂鸟。通常来的都是麻雀，也有一种长尾巴的鸟，羽毛上有好看的绿色花纹，天气晴朗，早起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它。这些鸟王梓几乎都认识：麻雀小姐，长尾巴公主，还有蓝背格格。

王梓看鸟看久了，学会了吹口哨。他能吹出一种像山雀叫的哨声。有时候，他用这种声音，能引来不少山雀。可有意思了。

这会，洞口没有鸟。王梓给小仓鼠找了一只干净的鞋盒子，在里面铺上洁白的餐巾纸，又放了一个迷你的塑料小水壶。水壶里装着干净的水。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不时瞅着手上的电子表。快十一点了。他希望今天爷爷能晚些回家，最好到附近的冯珊珊麻将馆看人家打会儿麻将。爷爷经常给麻将馆的冯珊珊阿姨送新鲜的蔬菜。冯阿姨家有一对双胞胎，一个叫马尚，一个叫马俪，都在隔壁班。他们家还养了一条西洋狗。那狗小小的，浑身全是棕色卷曲的毛。它还会咬人的鞋带。王梓见过一次喜欢得不得了，央求爷爷也给他买一只。可爷爷却说，狗会咬人，能把人咬出疯子病来。

“小仓鼠，我叫你奥利奥吧。”王梓舔了舔嘴，他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

小仓鼠没有看王梓一眼，它只是低头吃鼠粮，时不时拿乌溜溜的小眼睛打量鞋盒子里的一切。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啦。嗯，我告诉你，奥利奥，大便小便拉这里，这是厕所，这是餐厅。”

王梓用水笔在盒子的两个角落画了两个圆圈。“厕所”和“餐厅”两个词不会写，他就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圈。

“我可不喜欢这名字。”

咦，谁在说话？王梓转身，想下阁楼。他觉得应该是忘记关电视了。一个人在家，他总是把客厅里的电视机开到最响，这样家里就会显得很热闹。

“喂，伙计，别走，我们谈谈。”

伙计？没有人这么叫过他。爷爷叫他小梓，班里的同学叫他马桶王子，还有人叫他王小二。

“伙计，我在这儿。”

莫非耳朵出了问题？王梓确信那声音是从鞋盒子里发出来的。瞧，这会小仓鼠站在鞋盒子中央，一只脚踩在一颗米粒上，正冲着他挥手。

难道是这小家伙在说话？难道这只小仓鼠是从电视里蹦出来的？王梓一下从仓鼠身边跑开去，躲到水泥柱子后边。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买了一个妖怪回来。

“你……你哪儿来的？”

“你买来的啊。”

冷静，保持冷静。老师说了，遇到大事一定要冷静。不过，老师说动物有动物的语言，植物有植物的语言，人有人的语言，要是动物和植物说人话了，那就是拟人。拟人是一种修辞手法，老师上课说过。现在，这只小仓鼠正在拟人。动画片里的小动物全会拟人，八成它是从电视里学的。要是这样，也不是太可怕。王梓想，刚才真应该把他的魔法袍子披上的。

“我不会害你的。”小仓鼠说。

王梓这才从水泥柱子后面走出来，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大眼镜。

“是你在说话？”王梓走到鞋盒子前。

“这屋子里还有第二个人吗？”在F星只要是有生命的物种，彼此间都可以听懂对方的话，根本不存在语言的障碍。K一点都不觉得一个人和一只仓鼠对话有什么稀奇。

“可你……你不是人……是小仓鼠。”

“啊，对，我不是人。这有问题吗？”

“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会说话的精灵，对不对？”

K的感应系统快速旋转：“精灵”在地球人眼里是一种居住在森林深处，带有翅膀且体型较小便于飞行的物种，他们拥有一定的魔法。K认为这跟他们F星人倒是有些相像，尽管他们不住在森林里。

“好吧，我就是精灵。”

“你……你叫什么？”

“嗯，小米粒，我叫小米粒。”

K看着脚底下的一些米粒说。

以前，王梓习惯一个人扮演两个人或者好几个人的角色，可是那些角色从来不会出现在他面前。他们都在他脑子里。比如，他跟小人国国王是好朋友。对了，他还有一个蓝仙女朋友。

“我……我叫王梓。”

“王子？你是国王的儿子？”

“不是，我就叫王梓，木字旁加一个辛苦的辛。”

“很高兴认识你，王梓。不过也许该加点别的什么，比如北纬30度，东经120度之类。”

K按自己的思维方式对王梓说。他觉得王梓这个名字区分度太低，用他们星球的话说，“区分系数小于正常值”。

“什么叫北纬30度，东经120度？”

“哦，这是你的定位，北纬30度，东经120度。你不知道？”

王梓摇了摇头。他在嘴里念叨着“北纬30度，东经120度”。

“好长的名字。”

“嗯，要不叫你北纬30度王梓吧。我敢肯定，地球上还没有人这样称呼自己。”

“你敢肯定，这个名字没有不好的意思？”

“很好，简直绝了。”

想到精灵给自己加了一个“很好，简直绝了”的名字，王梓兴奋地伸手去摸小仓鼠。小仓鼠的身子再一次颤抖起来。

每当王梓的身体靠近一些，K就会感觉到灵魂的颤抖，刚才小仓鼠的身体反应完全是因为王梓抚摸了小仓鼠。修灵课程上说过，遇到合适的肉体，灵魂会有颤抖反应。

不过，地球人的身体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他有些担心自己驾驭不了王梓。一般来说，越是强大的地球人，越难驯服。这是灵魂之旅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星际旅行部的人特别提醒过他。

小仓鼠就不一样了，它这么小，又这么乖，何况K对灰色有好感。

“小米粒，你很冷吗？”

“哦，不，你的鞋？……”

从一开始，K就注意到了王梓脚上穿的棉布鞋。他见过这种鞋，在调查前辈L资料时，特意搜索过。他知道这种鞋现在很少有人穿。

“外婆给我做了好多布鞋，一直可以穿到小学毕业呢。”王梓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棉鞋。他的脚只有穿布鞋才舒服，穿别的鞋子时间一长脚上就会长疹子。

“你外婆她在哪儿？”K问。

“真是个小傻瓜，她跟我爸爸一样到天上去了啊。”王梓咬住自己的一根手指头，“你见过天上的神仙吗，小傻瓜？”

“神仙？……哦，你别靠我太近。”

K担心他的灵会自动从小仓鼠的身体里跑到王梓那儿去。在没搞清楚王梓这个人之前，不，是在没有驯服这家伙之前，他希望彼此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冒险是一种冲动的行为”，修灵学院的规章制度中有这样一条。作为学院的优秀学员，K当然不会忘记。

5 兰姐的布鞋

S警官告诉K，L离开F星前，写过三个童话故事，放在她的电脑管家身上。L早年是研究地球文学的，严格地说她是个文学艺术家。

据S警官分析，L这趟地球之旅，绝不单单是为了观光，极有可能是为了寻找M教授（代号6591M）的记忆。S警官说，M教授和L前辈第一次相遇就在地球上。对同一颗星球的痴迷，使他们走到了一起。

北纬30度，东经120度，这是S警官通过对三个童话故事的深度分析给出的目标定位。

感应系统显示，地球上的北纬30度是个神秘地带。这条纬线贯穿着世界上许多令人难解的文明之谜，比如恰好建在地球大陆重力中心的古埃及金字塔群，令人难解的狮身人面像之谜，神秘的北非撒哈拉沙漠，达西里的“火神火种”壁画，还有让无数个世纪的人类叹为观止的远古玛雅文明遗址……

L前辈创作的第一个故事中有“30度街”这个词，另外，故事里还有一样重要的信物——布鞋。K研究过，中文“布鞋”的发音跟F星词汇中的“艺术”一词非常接近。K相信F星的一句老话：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是有联系的。

从最外层记忆库里，K将L前辈留下的第一则童话故事又温习了一遍。

《兰姐的布鞋》

30度街，有一位叫兰姐的做布鞋女人。在她的柜子里有一双存放了二十多年的老布鞋。一日，老布鞋受不了老柜子的奚落，决心离家出走寻找自己的主人。

街上的灯柱告诉老布鞋，30度街最有身份的人都去了“1995”品牌皮鞋店。老布鞋决定去那里等候自己的主人。老布鞋觉得，他的主人应该是一位高富帅的男人。当他向皮鞋们描绘主人时，所有的皮鞋都嘲笑他，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老布鞋沮丧极了。他发誓一定要证明给所有人看，他是有主人的布鞋，并且他的主人出身高贵，知识渊博。

一天，一只流浪猫对老布鞋说，有钱人都喜欢去银行。老布鞋信了流浪猫的话，来到了30度街最大的“龙人银行”。很幸运，在银行门口，他碰到了一位“教授”，并被带回了家。可是，老布鞋发现这男人只是虚有其表，实质上是一个好吃懒做、专门坑蒙拐骗的人。

老布鞋从“教授”的出租房里逃了出来，意外地被一位小女孩捡去了。

小女孩的爷爷得了重病，他们家连一双普通的鞋子都买不起。老布鞋一心希望找到高富帅的主人，根本不想在小女孩家逗留。但是，老布鞋被小女孩对她爷爷的孝心，以及爷爷对小女孩的爱心打动了。

最后，老布鞋决定留下来，做小女孩爷爷的布鞋。

只能说，这是一个故事概要，并不生动，也不吸引人。难道真像学院里的教授们所说，艺术在F星是个难产儿？可S警官说过，L前辈很有创作才华。

S警官说，他有过一个难忘的童年。那时候F星人还有家庭的概念。L前辈和M教授经常会带他出去参加活动。L对地球文学十分感兴趣，尤其是对地球童话，简直可以说是痴迷。不过就K的眼光看L前辈的这则童话，似乎并没有特别之处，简单易懂，毫无悬念。F星人不怕复杂，在他们看来越是复杂的东西就越有规则可循。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这则童话含义深刻，要么极其简单。可是，无论从哪个层面看，这都让人费解。

K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L前辈到底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写一个关于布鞋的童话？

而王梓脚上为什么会有他外婆的布鞋？K在意识里摇了摇头。他相信驯服王梓并不是难事，但他不想做乘人之危的事。在F星交换灵魂是要签订合约的，尽管S警官说过，和地球人打交道可以不遵守某些条约。他知道S警官这么说的意思。

可王梓是个孩子，还是个小傻瓜。真有意思，“小傻瓜”居然是K在地球上学会的第一个意义明确的词。之前，他所有能让王梓听到的语言全部来自感应系统的自动翻译。小傻瓜，这是王梓用来称呼小仓鼠的。不过，K认为用在王梓身上更合适。估计这家伙的智商只有自己的千分之一吧。哦，那可真是个小傻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