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炼丹比赛（1）
听了她这一席话，我更是自觉汗颜，垂下头来。
她说的义正言辞，说得看似听来也是十分的有理——但同时也是滴水不露。
此言，既鞭策了我又恭维了她自己，当然肯定目的多的还是前者，我心了然。
我煞有其事的盯着她这张无辜的人畜无害的脸庞，心里鼓声如注：这丫头真是长进不少，想来看着是对我报了极大的希望才会如此吧……我小心翼翼的挤了个不算太过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吞咽口水的空闲间趁，趁机避过她倨傲的眼神。
“哎呦，你不说我都忘了，小蝶，这都是咱们关在丹房的第几日了？这会子我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眼下，你这丹药也炼的差不多了，我想，不妨，暂时我们可以出去稍微吃点东西？”我终于……寻思了个借口，想着试探她口风接下来将会如何，实则是寻得找个理由给自己缓缓。——万一不成，也得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也好，我已经演示完了，等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待回来之时主人啊……”她一个眼风扫过，意味深长，分分钟都是弦外之音的意思……“你就自己亲自上阵开始炼丹了哦，眼看着这距离炼丹大赛的时日不剩多少天了，你再不抓紧，怕是这单是时日的问题就解决不了。”她忽而换了一张脸似的，这次竟格外宽容。
莫非？常年猎鹰的被鹰儿啄了眼睛？此刻竟飘然轻松间竟破天荒的，竟然不察我的小心思？
“走吧，主人。”她拍拍胸脯，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担当，侃侃而言。
被她这么一反常态的这么一激，反而是我本来欢呼雀跃的小心脏却忽的似遭雷劈般，全然没了半点吃饭的心思了。
可怜，自作孽……
可在小蝶的推搡撺掇之下我骑虎难下，又不得不魂不守舍的推开了门。殊不知灰头土脸青黄不接之际，迎面竟差点撞上一人。
我仰面一看，那人乌黑如泉，发髻贯着一根玉钗松松簪起，
双眸似水，却带着谈谈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白衣委地，满面的不食人间烟火……那人可不正是？
“师父！”我元神出窍般大喊了出来，引得小蝶连步上前。
“师尊。”她见状，亦躬身行礼，声音怯懦。
屋漏偏逢连阴雨，又个霹雳照我身！
我自觉一震难忍的酸痒自背上顺着脊梁自上而下，所过之处更是三魂六魄尽数分崩。
脑中一阵轰鸣，我几乎已经无法思考……看着眼前人，满脑子就只剩下一句话想要出口，却还不知，自己究竟是问自己还是问他……
“您怎会出现在这里？”我上下牙齿打着架从齿缝中挤出这句来。
他亦是看着我满面惊愕，玉盘一样清冷的脸上竟有了几丝惶惑……是喜是忧我暂且不知，可我至今都无法忘怀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镜汐……你……是镜汐？为师听说旁人尽是几日都不见你，以为你……？你这，也要劳逸结合……”他忽的掩面顿了顿，语气转圜之际竟有了几分踟蹰，一丝红晕似乎燃了他的鬓角，继而拂袖宛然道，“还以为为师先前这般决策于你是否太过苛刻，如今看这般用功，并且你已然用了晚膳了，那就好，为师便安心了……那，为师走了。”
看着师父的嘴一开一合，我几乎看傻了眼。
怎么如今师父也一反常态，竟一次性吐了足足五十七个字出来！听得我恍临梦境，他这般惜字如金的人何以至此？当真是云里雾里这什么啊……
我心中忐忑，可他这说的内容……说的是什么啊！
自是一头雾水！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什么吃了？我哪里吃了？我吃什么了？”
我望着师父渐行渐远的身影，顾影自怜向着苍天三连问。
在小蝶的前仰后合的笑声中，我诚惶诚恐的接过了她凭空变来的镜子，就着盈盈月光，当在和镜中的自己照面时候那一刻之时，我自己也终究忍不住笑了出来——蓬头垢面，眼圈硕大，皮肤蜡黄不说，更为夸张的是，也许是试药的缘故，我原本的樱桃小口似的嘴巴此刻竟肿的竟活像噙着根不大不小的红薯般，着实面容可憎又十分滑稽。
怕是小蝶和我朝夕相处竟也浑然不察，如今被师父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了，这还当真是像口里叼着东西，他定然是以为如此的。
哎呀，哎呀……
我急得跺脚，明白过后恨不得找个地洞立时钻了进去。
天！天！天！
师父第一次这般上心的过来寻我看我，可我竟在师父面前如此这般失了仪态……啊啊啊啊啊……我抓耳挠腮，恨不得拔掉自己全身所有的毛，才能消了这满心头的愤恨懊恼。
“可，话说，师父方才是在笑吗？他笑了吗？”我停下四脚吧啦的爪子，大梦初醒一般对着小蝶，执着最后一丝幻想发问。
小蝶捂着嘴沉默不语，笑得却豪放而隐忍。
那……我明白了！
我……这可是我这生平第一次看见师父笑，我曾经幻想过的那么多次的师父冲我发笑的场景啊……这等场景，即便在梦里，哪一遭都不会似今日这般狼狈吧……
我越想越悔，扼腕痛惜。
“当真都没想到竟是这般场景……”我低着头捂着脸，心里五味陈杂，循着要死的心境着跑了出去。“此后还有何脸面面对师父啊……”
我心里愈发羞愤难当，脚下便愈发健步如飞，跑着跑着，心也跟着恍若飞了一般，却任凭小蝶在身后遥遥叫喊心下却不想停下了，继而跑着跑着，不知几时已经出了瑶花芳菲的大门去……凌云峰顶，夜风凛冽声声入耳，周遭越来越静，我的心也跟着缓缓宁静了下来，停驻脚步之时，气喘吁吁，却又忽的在这等窘迫难当的境地浑然生出种莫名的，暖暖喜悦……
“素日里高高在上冷峻不苟的师父没想到竟还能有这般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一面……原来他那脸上还会有表情啊……”我自言自语喃喃道。
我心下一暖，不觉纵身一跃，驻在剑上，越过山涧，俯瞰间腊雪正浓，桃院芬芳，红泥初冻；心下欢愉，正逢举首间皓月当头，只见长空浣碧，晴空万里，紫气东来。
俯仰之间，从不觉凌云峰山水能有彼时这般令人畅然抒怀。
无独有偶，绝非凡品，这炼丹大赛的评判规矩也是别出心裁。
师父的意思，他在凡间精心物色了一个凡人来作为此次比赛的唯一评委——也是为了公平起见。
话说那凡人名叫吴然，根据通天仪上的来历显示，说是在凡间，他虽家境贫寒待人却极为热诚良善，处事历来从善如流，是个不折不扣的谦谦君子，也是个在凡间声名颇旺四里八乡人人乐于称道的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好人。
让这样的一个老实巴交的人来当评委，也是再好不过。
犹记得那日，云霞风翩，杜鹃清啼。
沐泽上仙合上了他手上那本司命手册，面色慷慨大义凛然的对着堂下的我们轻烟一笑，谆谆道，“这个吴然几生几世下来都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好人，数世下来累计的功德已满，又颇具慧根，真真是有着成仙的缘分。他和自己的妻子那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膝下虽然无子，倒也过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可就在前不久，祸从天降，他的妻子竟然一夜之间暴毙而亡撒手人寰！他伤心欲绝，殊不知偏偏今世已然年逾不惑竟然还要枉受这般丧妻之痛，此等噩耗于他犹如晴天霹雳！他自此竟一夜失魂一蹶不振，长此下去命不久矣历不完这应有的劫数，怕是与仙界无缘了。”他喉头微颤，又道。“但我也掐指一算，也可偏偏也就是在这一世，就是他可以顺理成章借着天时地利的大好时机飞升成仙的机遇了！你说这巧不巧，是不是造化弄人……”，他抿了口茶，接着穿针引线般诡异道，“失去爱妻的巨变让他七魂丢了六魄，整个人神志不清终日郁郁寡欢，仿佛枯萎了的花草树木再无任何生机——也再无半滴眼泪。”说着说着，他又自顾自的赔了个长恨海棠无香的嗟叹，说评书似的看了一圈周遭人的反应，末了确定了大家被他撩的兴趣正浓，才满面悦色的徐徐道，”他周遭的亲戚朋友啊，看的心急，四里八乡几乎任何方法医者大夫都看过问过试过，各色汤药喝了不少，可依然毫无起色。他整个人仍然呆呆傻傻。我又掐指一算方知，原是他这一世须历情劫才能飞升成仙。那么，诸位弟子……沐泽上线神情由阴转晴，“眼下他是被这巨大的丧妻之痛蒙了心智，若他能留下一滴眼泪，通了那他蒙尘的心窍，这一世便会安然渡劫继而飞升了；反之，他若这一世后半生都是这般疯疯傻傻，怕是与仙道便从此殊途。”
终于说完，他只功成身就般站在一旁，仿佛完成了什么惊天大事。
堂下鸦雀无言，他这般说辞倒是解了众人心中疑惑。
他作长眼微阖状，留得众人听了这故事一嗟三叹满腹愁肠。
也许是正因那吴然这般遭遇缘故，师父和云泰沐泽二位师兄便决议选这吴然作为考核鉴定我们此次炼丹考核的标尺对象了。且，一并传下话来，说是若那丹炼的好了，也算是我们这些已然位列神君的前辈们，为提携后辈所做的一些贡献。他日那吴然若飞升，定然对我们也是无比感激不是？当然，若是炼的不好了，那便是这吴然自身的命数，我等只得尽心顺命……只当这也是一通历练。
——且是留他再在那滚滚红尘人世间多蹉跎几个轮回罢了。
沐泽师兄倒是甘之如饴，兴致勃勃的还告知我等说，炼丹既成之后，他便会在吴然睡梦之时将他的魂魄带来敛天阁，彼时众人皆可敛气凝神静待花落谁家自有分晓。
这些有的生僻资料，前因后果，自是在我入了丹房之前便打听搜罗清晰的。再加上那日沐泽上线的谆谆教导更是铭记于心，只囿于当时的我连这些炼丹的基本常识都不清楚，根本无暇顾及这仙丹原来还有一番这样作为和妙用，相较其他选手有些后知后觉罢了。
可就在此刻，方才与小蝶一起酒足饭饱，这厢迈起腿来将要重回丹房之时，沐泽师兄的话又金鸡报晓般在我耳畔回响。
“能让他流下一滴清泪？”想来这眼看距离师父要求的丹成之日只剩下九天不到，我可怎么能炼出这样神奇的效用的丹药呢？我一手拿着伙房拾来的鸡腿边走边啃，却被随风刮来一缕青丝绕在眼前挡住了视线，影响了这大快朵颐一气呵成的气势，有些懊恼。
“三千烦恼丝啊……”我低头狠啄了一口。
“主人，别忘了，那一滴清泪是目的，可这仙丹的基础你也要记住，它首先得是一个仙丹了才行不是吗？”小蝶见我烦闷的紧，又赶紧递了个自己啃得剩了一半的仙桃给我以作安慰，我接了来啃在嘴里，适才此法奏效，我二人习惯吃完了也要兜着走。
我灵光一闪，倒是忽然觉得这丫头算是说到了重点！眼下我方才炼丹有所微成，如今倘若用了普通的丹药做好了底，继而在上面另加功效未成，孰能料到成果会是什么？留得青山在，我大可不必在此时便自怨自艾。
被她这么一说，我大有一种醍醐灌顶如获新生的错觉，拉着她二话不说一路腾云奔回丹房。外加适才脑海中依然荡漾着师父原亲自跑来丹房劝我劳逸结合一事的余波，更是让我如虎添翼斗志重燃久久不得平静，此刻，更要抓紧才是。
——词不达意，就那意思便是了。
“我一定要付出全部的精力好准备这场比赛，不然师父失望，不让自己失望。”我学着小蝶拍拍胸脯喃喃道，三下五除二把那桃子接了过来啃得只剩下个核以示决心，瞬间脚下祥云飞转一泻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