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8章 怪梦求生
不料那小子却语重心长的穿了个幻影术法给我,镜花水月的一片云雾中他的脸庞出水芙蓉般浮现——我不由得还是被他这番操作吓傻了眼,深更半夜还搞这样的幺蛾子……让仙鹤只传了口信来不是更为方便……
哎……
他于一片氤氲馥郁中安慰我说,“镜汐,师父仙力再高即便能够自行修复,加上这水晶兰的效用也是只能维持身家性命,想要术法仙力恢复如前,那是大不可能了!说句不好听的大实话,师尊这次怕是俨然成了一个废人了……而你,你应该感激上苍,顺利染红了那花蕊没遭到反噬就已经是大吉之象……”
我听了他的话,心下十分欢喜凉了九分,双眼一黑,什么都听不到了。
醒了才知,原来我是失血过多晕厥了。
我九尾狐族以心头之血救人,本就是一件极损心魂的难事,更何况我也中了双生劫,虽然有无痕珠的庇佑,做此等傻事也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况且刚失了一缕精魂,能这样坚持了这么些时日,已然是个奇迹了!
小蝶在一旁悉心照料,一边给我喝什么当归补血汤一边更是埋怨个不停,整日围着我团团转大补特补,搞得我满嘴药味。可是我的脑海中竟全然不能再收录一句话了,此时尽是连城那句,“师父仙力再高能够自行修复,也是只能维持身家性命,想要术法仙力恢复如前,那是大不可能……”这句话于我而言简直是如雷轰顶灭顶之灾。
难道我胸怀天下,术法高强,万世瞩目,天下无双的师父,就这样成了仙术全无的?废人?
我不敢想,更不愿想。
“不,一定有办法。”我喝了一大口小蝶准备的当归补血汤忿忿的说,余光又不经意扫到腰间那瓣可人的桃花结,一阵暖意浮上心头。
“没想到我的宫花竟是师父沐浴之时授予的”我哑然失笑。
风轻气爽……小蝶与我喂着药,我婷婷望着屋外,只见桃花曼妙青草绦然,只道那绵绵思远道,远道犹可期,袅袅……
有了水晶兰,师父病情虽有起色,可我却自觉身体日渐衰弱了来,停了补血的汤药身子便轻飘晃荡底气不足,若不是无痕珠尚在我体内,使得我性命无忧之余还平添了不少仙力,不管如何性命无虞。
只是近日每到夜深梦回,总是频频做着一个怪梦。
梦中我身处一片云开霁散的无幽之境中,周遭尽是天地初开时一望无际的黑暗,一切皆有局限可唯有那片黑暗毫无边际,没有天地没有万物没有光,花落水流红,风烟戾气四下倾泻,光阴万物眼前蛰伏流转却恍然间触不可及……在那个地方里我踟蹰满怀,处处觅了不得出路,却在那气漩涛涡中
再次见到了那个一身黑袍的人——那个我魂牵梦绕都无法忘怀的背影——就是因为他,使得我和师父双双中了双生劫,他便是那魔君企哀。在梦里,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脸,单单的一道光源倾泻之下散落在他身上,氤氲出一圈浓淡相宜的光影,他的睫毛浓密而细长,幽幽无尽的声音伴随着那双在我耳边此起彼伏,一双空洞的眼眶下他的声音似乎是和那无尽的黑暗是连在一起的,漫长而空旷。梦里的他却一直呼唤着我的名字,镜汐……我的双脚失了使唤,步步向他靠近着,靠近着……那声音似乎有摄人心魄的魂力,一声声殷切的语气勾起了我心中浅藏蛰伏的希冀,像幻境更像是心声……而当我的身体鬼使神差走入他身边那片无名之地时,他的手却忽然停在我的肩膀,骤然的那难以名状的寒冷顺着他的指尖透过肩膀在我的每一寸肌肤蔓延。走啊走,他似乎在拉扯着我的魂灵,带我所过之处,尽是霜花尽生桃花凋零般的幻境……春生夏死的灵花漫天而下,残霜败雪一片虚无,继而又被一片硕大的黑暗吞噬了。
就是在这样的黑暗里,在这样的梦境中,我不止一次梦见他。他深邃幽暗的眼神似乎在梦中无时无刻不盯着我的一举一动,他不说话却只是看着我,单单如此便就能使我的心魂由衷战栗。
太过真实的梦境总会令人有着恍如隔世的错觉,这样周而复始的梦境中每每我大汗淋漓从梦中醒来,都要话费上半晌功夫才能回过神来。失落,空洞,茫然的情绪笼罩着我,我不明白这一连数日都重复着同样的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
连成说,人的梦有时很奇怪,传说我们每个人投胎之前都会先把今生的命运遭遇看过一遍才会安心重入轮回,故而时常有梦中恍若重见之感,有时候,梦里经常出现的,便是自己的前世今生。我看着他在我闺房床榻前讲的煞有其事的样子有些想笑。看着他古朴儒雅的外表,眉目凝重的眼神,断然不像是框我的。那,莫非这梦和我的前世今生真有关联?那黑衣人莫不是想要告诉我什么?我辗转反侧不得其解,连城的话更像是一团乌云般笼罩在我心头。
四月初九,太上老君循着旧历于八宝亭内论经授课,敛天阁上一众弟子去了八九……多听有益于炼丹制药的课程大抵还是好的,师父,我和连城几人告假,戍守在凌云峰顶。
一到了晚上,山上更是寂寥无声,一宵万种感怀……
人若是在白日里都心绪难宁,到了夜晚便足足更是难耐……除了连城,我这般心思也不敢对旁人道,甚至面对小蝶,我都不敢跟她纠缠言语太多,许是憋得久了,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神神叨叨。想来也是因这丫头本就心大,神经又极为敏感,此时一旦被她知道恐是平生事端罢了。
月悬当空,银河璀璨,热闹聒噪的蛐蛐儿在林丛中欢悦……连城与我忙里抽闲对弈一局,不料方才几手回合,他便手执一枚黑色棋子,如水般淡然的一挥手,送出了一个清心诀于我——说是可助人醒梦的,说是下次入梦之时我便就能用的上——养兵千日,我心甚慰。
终于一天待到月上枝梢,周公又分花拂柳般的赐了那万年不变的怪梦与我,那黑衣人亦如约而至般又出现在我梦中。我此番多留了个心眼,自是在梦中也提醒自己保持十分警醒,手里紧紧攥着清心诀心里也一个劲儿的默念。
果然,须臾过后,待霜花渐起,这诀似乎有了点起色。他在我面前停下来站定了后,梦里的他竟然先开了口。
“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可以彻底医治好你的师父,破了这双生劫的方法……”他背对着我,光晕浸染勾勒出一道修长的背影,狭长而孤独的光圈牢牢的将自己裹挟。
“我也知道,你师父将无痕珠给了你。”他菡萏一笑幽幽道来。“你的师父救了你,那你可想要这个方法救他?”他徐徐的走近了来。
这一次,我真切的看到了他的眼——那双一直令我寝食难安的双眸——黑白分明,澄澈如水。
我没想到他也会生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
“这是梦吗?”我环顾了周遭,自觉脑袋沉重的很,周遭还是一片漆黑,黑的像是陨落的星宿般让人绝望。
我手中的那清心诀已然被汗水浸湿……他不做声,偌大空间里的唯一一缕光芒在他周身像莲花般绚烂,投射出令人意乱情迷的光影。
“那,那……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救师父的方法!求你了!”我一出声,连城的嘱咐忽的浮上心头。对,他叮嘱过我,人的梦境无根,万勿不能充盈过剩的情绪跌宕,否则清心诀就会失灵。
可,此刻,叫我怎么冷静呢?我一声叫喊破口而出。
万物停顿消失。
我醒了,心跳如鼓,清心诀舒尔从我手里滑落在地,我喘着大气,凉风袭过,略感舒适……窗外月影斑驳,树影疏落,正是夜深,蓦然南风起,方才种种,真真假假?
一不留神,发间的青玉簪子坠落在地,骤然摔成两段,清冽的破碎声划破静谧的夜晚,嗯,又做了那个梦,我适才领悟。
衣衫尽湿,拭了汗珠,正要俯首去捡那清心诀和碎成两端的玉簪时,我却在烛台一旁瞥见一张绢纸,烛台下紧紧压着,此刻随着起伏的晚风晃荡,那上面赫然一行小字显得分明:
水灵珠,可修精魂。若欲救你师,需寻得水灵珠为先,继而将那水灵珠置于炼妖壶中渡去浮尘。炼妖壶,待你取得水灵珠之后,我即可双手奉上,决不食言。
这?
待我细看时,绢纸被夜风吹落散在地上……
我心喃喃又惴惴。莫非方才那个梦是真的?这当真就是医治师父的方法?
我心中又惊又喜,裹上衣服招呼了朵云彩,趁着朦胧月色和几丝破晓前的微光到了连城处,怔怔然把正在熟睡的见鬼似的他连拉带拽撸了起来。
“你一个小女子大半夜闯入男子卧房成何体统!”连城睡得水深火热,满脸的起床气对着我二话不说一通抱怨。
我上来便是一通分说……
谁知听了我的话,他竟一下子清醒了起来,瞪着一双葡萄似的眼珠子拱手道。
“这,拜托你了大小姐你动脑子想想,此事可是颇为诡异啊。按你这么说,莫不是那魔界妖人故意要害师父而胡乱编纂出来的?他会那么好心救你师父我师尊?这不是平添麻烦吗?”他拿过那绢纸细细看着,时不时抬起头狐疑的看着我。
“我也这么想过。”我附声。“莫不是他想加害师父。”
“可,你想,连城,倘若他真的想要加害师父,他大可以不必告诉我这些不是吗?他只要袖手旁观不就够了?……况且,师父他本命属水,水灵珠也定然是对他大有裨益啊!我觉得那人不像在骗我。”我思忖婀娜,更是万般殷切的看着连城。谁让这令人激动的消息来的这般猝不及防,我本来已死的心竟还有了愿景,那可是再好不过万分之一希望也不能错失啊!
我的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这若是真的那该多好,我太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连城抿着嘴,煞有深意的观望着,似乎可以将我看穿。
他是那么了解我,在和师父一起历劫的这段时日里,任何一个可以让师父好起来的机会我都不愿错失,如今更何况如今这解药的法子竟来自那施咒之人?
“那,我们试试看吧。”他垂下头,无奈的于我附声。
“镜汐,师父待你好,你也待他好不是吗?”他晦涩的脸庞上忽而现了几丝难以察觉的温存,忽而骤然紧张的低声对我说,“那你可知,那水灵珠为凤凰一族镇守鸿蒙之门所用,是由元始天尊的至尊法器乾坤链拴着,这乾坤链除非天尊本人否则哪怕师尊都是万万打不开的啊……还有,你知道那水灵珠是做什么用的呢?那水灵珠镇守在鸿蒙之门,专门用于震慑那囚于那海底的万丈冰渊中的上古妖邪——他们随着几万年前那场神魔大战都被封印在那冰渊之中,由那水灵珠镇守才得以不见天日。而如今,且不必说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能拿得到那水灵珠,就算你拿到了,必然会将那些上古妖邪放出冰渊,你可知,这可是私通魔界判天的大罪?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万难之举且不论,单单这一条判天之罪,你可愿为了你师父犯此弥天大祸?”他说的真挚动情,泪盈于睫。
他之所言,倒是我闻所未闻。
连城义正言辞的样子我见得不多,如今这般情态我便知道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你不觉得那人就是为了利用你吗?”他许是一时情急口若悬河般说了一大车,旨在待我回心转意。
“我……就算是要我背叛天下人,我也要救师父。”绢布滑落……我听见一个字一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此刻倒像是别人说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