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泽铭迅然出手，给了沈逸一个耳光。

“啪”。

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室内，所有人都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呆在当场。

这一巴掌不重，跟挠痒痒似的，侮辱性却极强。

沈逸白皙的脸上透出一抹红——气得。

他倒是镇定，浅笑着，笑得近乎冷，语调很平，“安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安泽铭无所谓道：“有蚊子。”

吉热力连忙打圆场，“这个地方确实蚊子很多啊。”

气氛冷凝到冰点。

侯亮很开心，只要别出格，闹得越凶他越开心。

既然提到了蚊子，那正是一个进广告的节点。

他喊了声“咔”，指示道：“吉老师，进广告。”

吉热力从兜里掏出一只风油精，啪，拍在桌上，标签对准镜头，笑道：“抹点薄荷风油精，驱蚊止痒有奇效。”

摄制继续。

自我介绍一轮后，项群青推开休息室的门。

六七年过去，他还是老样子，岁月仿佛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他依旧眯着一双狐狸眼，不怎么走心地对着人笑，一如初见之时，那般轻佻。

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一身白色休闲衣。

接地气的装束和脸上的假笑，给人一种温和的错觉。

万遂很清楚，他的真面目却是挑剔刻薄，充满掌控欲。

娱乐圈的人极少学术崇拜，学历崇拜。

她们很多人瞧不上这些。

年纪轻轻就开始接剧，接广告，做模特，搞艺术。

从小见识各色人来来往往，手中流转着一笔笔金钱。

浸染在名利场里，要时刻小心，不要被别人咬掉一块肉。

老师？

剧组里所有人都叫老师。

教授？

一年的工资能比得上她们一部剧的片酬吗？

他们挣得比名牌大学生多。从小奔波拍戏，接触的校园生活则比正常人少得少。

她们对金钱与权势有更深刻的感触与向往。

次之则是美貌，名声，娱乐诸如此类给自己带来金钱或者愉悦的东西。

学校已经是很遥远的存在。

她们与普通学生终究是不同的。

艺人们鼓掌欢呼，眼神却是空洞的很，心里大概想午饭吃什么。

项群青与众人寒暄一番后，拉开椅子坐在万遂旁边。

万遂心里默念“他不认识我，他不认识我”，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接下来的环节是选队长。

《我们的农家乐》要求嘉宾经营农家乐，服务顾客，涉及多项分工合作，必然需要一个队长统筹全局。

大多数人都不想揽队长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只有两个人提交了队长申请。

一个是林子凌，一个是陶夭夭。

队长会比队员多几个镜头，陶夭夭这个拥有超强进取心的新晋小花，自然要争取一把。

林子凌则是为了利用队长的权力，把自己跟万遂安排进同一个队伍里。

林子凌的行程很忙，全国各地拍戏，好不容易有机会相处，当然要想尽办法在一起。

吉热力道：“我们有两位队长候选人，分别是陶夭夭，林子凌。这样吧，我们采取不记名投票的方式，圈代表林子凌，X代表陶夭夭。大家写完后把票折起来，传到我这里，我来唱票，票多的人当选队长。”

众人都表示没意见，吉热力就把提前准备好的纸笔分发下去。林子凌跟陶夭夭作为队长候选人，不能参与投票。

陶夭夭无聊地托腮走神。

林子凌则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挡住眼睛。看似在思考，其实睡着有一会儿了。

吉热力道：“我们还有个拉票环节，两位候选队长有两分钟时间为自己拉票。”

两个候选队长闻言，都懵然地放下手，抬起头。

演员们拿的剧本只有参加人员跟大致活动流程纲要。

为了保证节目效果真实性，她们事先并不知道具体项目，自然也不知道要演讲拉票。

陶夭夭是选秀出身，14岁就辍学去h国参加女团选拔，唱跳在行，正经八百的演讲就完全不行。

她平时说话都不说长难句，怎么简短怎么来，突遇拉票环节，只能干巴巴道：“呃……呵呵……我……嗯……”

吉热力提醒道：“夭夭，一分钟过去了，你还有一分钟。”

陶夭夭，“就是希望大家都支持我，哈哈哈哈哈哈。”

林子凌到底是X艺学院科班出身，思路清晰，组织语言很快。他两分钟内疯狂画大饼，大抵就是说，他当队长以后怎么安排组内人员分工，怎么带领大家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讲得很好，但是并没有人听。

一大早起来拍摄，折腾到现在加上春困，大家都累了，只希望能早点敷衍完环节，早点下班。

两人讲完后，正式开始投票。

万遂距离吉热力最近，自然负责把所有的票敛过来，再转交给吉热力。

吉热力挨个打开纸条，唱票，总结道：“林子凌六票，陶夭夭两票，林子凌当选队长。”

林子凌笑着致谢。

其余人鼓掌，场内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

项群青忽然道：“怎么多出一票？”

万遂头皮发麻。

其余人则是一脸不解。

项群青手底下带的研究生无一不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最烦跟蠢人打交道，面对一群平均学历0.8个高中的艺人，无语感席卷大脑。

“我是说，参加投票的只有七个人，总票数怎么会是八票呢？”

沈逸不耐烦地皱眉。

他也知道票数不对，但他的态度是糊弄糊弄得了，一个综艺节目搞那么认真干嘛，因此没出声。

项群青质疑过后，说不定又要重新投票，啧，麻烦。

安泽铭开始数人，去掉林子凌跟陶夭夭，数了一圈发现确实是七个人。

曲筱飞快往背后看了一眼，她背面靠窗。之前不觉得，多一票事件一出，现在总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仿佛有人从窗外盯着自己。

七个人却投出八张票，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张艺馨勉强笑着打圆场道：“吉热力啊，你是不是数错了？”

吉热力低头看着桌子上摊开的纸条，懵然道：“没有啊。”

八张纸一眼就看完了，怎么可能数错？

万遂站起来，冷冷道：“我去厕所。”

项群青却抓住她的袖口，笑道：“小朋友，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啊？”

万遂心中警铃大作，故作镇定道：“什么意思？松手！”

项群青笑道：“好啊。”

他用力向下一扯，万遂的外套不堪重负地滑落。无数白色纸条蝴蝶般从袖口处，衣摆处飘起，每一张上都画着圈。

哐啷一声，什么东西落地。

吉热力捡起来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支黑色中性笔。

全场再一次惊呆了。

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惊呆了。

项群青施施然收回手，轻飘飘一句，“抱歉。”，徒留万遂一人面对残局。

时间倒回到昨天。

天色近晚，临近分别的时候，林子凌把万遂拉到一个榆钱树底下，郑重道：“这是我们为数不多的见面机会，一定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务必同一个组。”

万遂若有所思，“只要让你当队长就行了吧？你放心，我自有办法。”

万遂的办法就是，事先藏好纸笔，利用传票的间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换票。

可惜她手法失误，换多了一票。

圈圈纸条纷纷扬扬落了一地，吉热力努力维持住表情，笑道：“哈哈，看来有点小意外，遂姐跟我们开了个玩笑。我们重新投票吧。”

侯亮喊停。

“吉老师，不要重新投了，取消林子凌资格，让陶夭夭当队长。给万遂一个惩罚，取消她的所有投票资格，以后只要有投票，她都不能参加。”

林子凌当队长肯定没有陶夭夭乐子多，为了收视率，当然是怎么扭曲怎么来。

吉热力尽职尽责地面对镜头复述导演每一句话。

万遂面如土色。

林子凌万念俱灰。

陶夭夭喜上眉梢。

当此之时，万遂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把项群青埋在苞米地里！

有关篝火晚会的邀请早在拍摄一开始已经说过了。

众人各自散开休息。

镜头之外，补妆，抽烟，趴桌子上小睡，各有各的助理在旁边忙前忙后。

曲筱跟万遂这种没资格配助理的演员，也独自在角落里放风。

侯亮把项群青拉到一边，商量以后的节目安排。

侯亮客气道：“那，确定篝火晚会是不参加了？”

项群青手搭在椅子上，站姿颇随意，整体却依然赏心悦目，像个浪荡不羁的公子哥。

他笑答道：“确实抽不开身。”

侯亮连连点头，“理解理解，您有时间告诉我们一声，这边可以随时把您安排进来。后期没问题的，剪辑一下就行了。”

简单交流过后，项群青扬长而去。

万遂坐在他们身边，听完对话全程，颇感无语。

没时间就别参加节目啊，又不是带着任务的科普！

P大跟拍摄基地完全是两座城市，真不知道某些人一天到晚在折腾什么。

事情告一段落后，迅速开始下一阶段拍摄。

侯亮的导演风格以高效紧凑著称，演员们刚休整十几分钟，又要拍摄第二天起床剧情。

好在拍摄行程已经提前沟通好，没有人抗议。

第二天起床剧情如下。

演员们睡到中午才起床，到院子里却发现，队长陶夭夭一个人忙东忙西。她时而补补围墙上缺掉的砖瓦，时而修剪藤架上叶子发黄的丝瓜苗，时而打扫庭院。

演员们对队长的辛勤付出感到羞愧，主动加入到劳动中来。

此时队长陶夭夭提议，每个人都要早起，招揽顾客，打扫卫生，或者晨练。大家都要为农家乐发展尽一份力，早睡早起是一种健康的作息，对身体也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