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既来之，则熄之
距离茶会结束已经两天，这一天的天气阴郁，下着连绵小雨，摩府的景物色彩都被一层灰色压抑着。
安逸拿着装有衣物的托盘，正要叩响摩焰儿的房门，那门却自己开了，准备出门的摩焰儿和安逸打了个照面。
安逸说：“小姐，我来帮你打理。这是我挑的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
瞄一眼安逸托盘里的衣服，摩焰儿点头说：“颜色还挺好看的。”接着她又说，“不过，我自己已打理好，麻烦你跑这一趟了。”说话时摩焰儿是面带微笑的。
“噢，这是小姐自己梳的辫子吗？真好看！”闻言安逸才细细打量着摩焰儿，她称赞了摩焰儿的头发，随后疑惑地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安康教我的。”说完这句话，摩焰儿深吸一口气，对安逸露出友善的微笑说，“我知是兄长让你来照顾我的，可兄长那么忙，你还是多帮帮他吧！我一个人，也可以打理好！”这句话过后，摩焰儿就走远了。
看着摩焰儿离开的背影，安逸却不安地想：可能在小姐心里，安康的打扮更好吧？唉！还是说我的手艺不好呢？毕竟我没有照顾过小姐们。
原地站了两秒，想到什么的安逸追上摩焰儿，对她说：“小姐！不用请安啦！老爷和宿娘夫人昨夜就离府办事啦！”
“啊？我今天好了点，想找爹聊一聊。”听到安逸的话，摩焰儿有些惊讶，“何事让爹娘如此匆忙？”
安逸摇摇头：“不清楚，似乎少爷也不知晓呢！楠央茶田的虫灾已消停，老爷带着夫人，不知到哪里去？”
奇怪！娘的身体不适合长途跋涉，为何这次跟爹一起离府？我还想问问萧家的事呢！摩焰儿心有疑惑，见安逸还在，便说：“那安雅和小乞丐如何？我去看他们方便吗？”
“安雅啊，她到现在还未能下床，小乞丐倒是昨天就可以上工了。”安逸边作回忆状边说，“说起来，小姐和小乞丐的身体都很棒呢，我可听说其他代表人恢复的都不如你们，有的昏迷到现在都没醒！”
“身体差异吧！”摩焰儿想了想说，“哎？小乞丐好了，怎不见人？”
摩焰儿的问句引得安逸发笑，她说道：“小姐忘了，他可是低等下人，你们住的地方，轮不到他进来呢！”
“噢！”摩焰儿挠挠头以示尴尬。
觉得聊得差不多了，摩焰儿就说：“我先去用膳了！”说着还对安逸摆摆手。
安逸点点头，转身干活去了。
待安逸离开，摩焰儿才收回笑容，表情变得淡漠。这几天下来发生的事，哪里能让她真的笑出来，她只是不想让人担心罢了。
“不行，一直笑着，才不会被发现。”自言自语过后，换上一副笑脸的摩焰儿才出发到正厅。
到了正厅，摩焰儿竟发现华梓已在用膳，华梓一如以前带着不友好的气息，摩焰儿只得干笑道：“大娘早安！”
今日的华梓打扮得光鲜亮丽，她看见摩焰儿，浅笑道：“坐吧！今日的白面馒头可松软了，尝尝！”
不知为何华梓的笑容，会让摩焰儿想起现在的自己，但她没有多想，依华梓所言，坐下来品尝起白面馒头，味道一般，摩焰儿偷眼看着低头喝粥的华梓，想起自摩语思死去后，能在府内见到华梓已是稀事，更别说坐在一起用膳了。
太久没吃到馒头，所以觉得好吃吧？
如此一想，摩焰儿有些心疼华梓，就边吃馒头边点头笑着说：“哇！真的好好吃！大娘再吃个吧！”说着，摩焰儿下意识夹起馒头，送到了华梓碗里。
想到举动有些亲密，摩焰儿看着华梓碗里的馒头，筷子悬在空中，思考着要不要夹回来。
而愣了一下的华梓，默默夹起馒头吃了起来，甚至没抬眼看摩焰儿，好像这个馒头非常好吃。
目睹这一幕的陈主事，就站在华梓后方，她发现馒头上沾着粥米。于是陈主事心想：啧！夫人定说小姐粗野！看得出小姐是好心，可免不了一通骂！
完了！华梓是大家闺秀，怎乐意这种粗野吃法，她不会以为我整她吧？同样发现问题的摩焰儿，此时不安的杵在一边，等待着华梓的辱骂，这种事以前可是很多的。
而今日的华梓有别往日，她笑着招呼摩焰儿快坐下来，那摩焰儿当然从命，她可不想等会惹毛了华梓。
从这馒头开始，华梓对摩焰儿的态度就天差地别，她开始和摩焰儿闲聊：“好久没跟你好好用膳了。哎，焰儿，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看摩焰儿点头，再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华梓笑着说：“思儿小的时候用膳，和你这样子一模一样，看着真可爱，可是哪家小姐这样用膳呢？”眼神迷离起来的华梓继续说，“于是我就教她，骂她，然后就再没见过这样用膳的她，说来有些可惜了。”
本以为华梓在映射她的用餐礼仪不达标，但见华梓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摩焰儿就知她只是想念女儿了，为了不让伤感话题继续，摩焰儿说：“大娘忘啦？兄长吃饭就这样的，说起来真不公平，你们都不罚他！就罚我！”
一旁的陈主事听着，挑眉心想：小姐竟敢在夫人面前，说少爷的不是！这不是皮痒吗？！
不想她家夫人被逗笑起来：“不能比呀，焰儿可要嫁人的，姑娘家文雅些招人喜欢！”接着华梓又说，“噢，对了，你与百公子相处有段时间了，看你们相处的不错，结姻的事该定下来了！”
“什么？！”这句话差点让摩焰儿被馒头噎住，她拍拍胸脯，瞪大眼说，“最近事情那么多，怎又提起结姻？”
在华梓身后的陈主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夫人怎不发火，敢情大招在后头呢！
见摩焰儿有抵触情绪，华梓语重心长地说：“女大当嫁拖不得！再说了，上哪儿找像百公子如此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男子？恰逢两家有意，结姻既成，皆大欢喜！最近事多，也能冲喜不是？”
所以，我的婚礼是拿来冲喜的？还是你不想见到我？一番话听下来，摩焰儿感觉心拔凉拔凉的，她以为华梓对她有所改观，没想到人家还是急着把她卖出去。
放下馒头，摩焰儿感到没了胃口，她对华梓作揖说：“焰儿吃好了，这就退下！大娘慢用！”说完不等华梓再说什么，她麻溜地跑远了。
“焰儿？”看着摩焰儿离去的背影，站起身的华梓皱起了眉。
见状陈主事上前作揖：“是否需要老奴把小姐带回来？”
华梓摇摇头，摆手让下人收拾桌面，便也带着陈主事离开了。
走出书房透气的摩语君，来到廊亭正巧看见前方是逃跑似的摩焰儿，又见华梓后脚出了正厅，他若有所思，抬脚走向华梓。
此时的安逸正在照顾安雅，听闻摩焰儿已能活蹦乱跳，安雅不免羡慕地说：“小姐的身子骨真不错，哪像我如此无用！”
于是，安逸就好心的安慰她说：“过不久你也会好的！先好好歇着，我要回去照顾少爷了！”放下药碗，替安雅盖好被子，见安雅合眼休息，安逸这才合上房门离开。
再说摩焰儿一路跑到前院，累的直喘粗气，她自语道：“她怎还有心思管我的结姻？不行不行！等我找回法力，我就离开这里！”
如此想着，她见前院冷清，中间还有一棵参天榕树，不仅枝繁叶茂，而且树干有四人合抱那么粗，是既遮阳又可挡住别人视线。于是就决定在树后练习法术。
如同之前在后院，她又念法决又做手势，根据在萧家的经验，她知身上是蕴含法力的，可身体里的力量现仍像一摊死水不带动的。
“可恶！难道我要被困在摩家，去和姓百的结姻吗？！”摩焰儿跺起脚，恼怒地说着。
头顶传来嗤笑声，摩焰儿意识到树上有人，她刚回头，那人就跳下树来，站在她面前——是小乞丐。
“怎每次树上都有一个你？！”见到他，摩焰儿抓狂地叫起来，“你听到了是不是？！”
闻言小乞丐毫不掩饰地点头，并且笑着说：“哈哈哈！小姐真的很有趣，天天想着修仙呢！”
见摩焰儿一脸的无奈，小乞丐踱步说：“第一次见小姐啊，我就在想，怎有钱人都喜欢做梦啊？而且凭什么有钱人敢做这种梦？”他突然停下来，一本正经地对摩焰儿说，“现我懂了，凭你们有钱了，吃饱撑的！”
“啊呸！听你一口一个有钱人，你定是仇恨富人！之前跟我打架就是不服气吧！”摩焰儿昂头看他，叉着腰气愤地说。
小乞丐两手一摊，歪着头说：“小姐所言半对半错，我只想明白，一样的努力，为何还是活不到你们这样——后来我懂了，不过是因我不生在富贵人家。”
“出身谁能决定？是你还是我？”昂着头的摩焰儿走上前，用手指戳着小乞丐的心窝说，“富人行善自是好事，穷人作恶一样可恶，我不觉得金钱是衡量人的标准！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仇恨，才是大错特错！”
小乞丐举起双手点头，语气不正经地说：“哎！小姐这话有道理，不过呢，论点是你引到这里的——我好奇的是，小姐为何想、修、仙！”
闻言摩焰儿差点要跳起来说“我就是仙，”想来小乞丐应该不信，她就有些犹豫。
“喂！你的手指还不挪开？戳的小爷我有些发痒！”脸色微红的小乞丐叫起来。
被提醒的摩焰儿才想起来，手指还戳在对方身上，而手指按着的地方正能感受到心在有节奏的跳动着，她赶忙松开手，脸颊染上一点绯红。
“你……是不是有胸肌啊？”
“很好摸是不是？”
“……嗯。”
“……”
话题回到正轨，想着和小乞丐也算同生共死过，摩焰儿还是选择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小乞丐，她想如果过命的交情都信不过，以后干脆离人远一点！
在大榕树下，两人挨着坐在巨大的树根上。
听到摩焰儿说的一切，小乞丐脸上多是疑惑，他摸摸脑袋东张西望，像在消化摩焰儿带给他的世界观。
“按你这么说，神仙也有七情六欲？哎，你说的那个九阳帝尊他有多厉害？凤王呢？”求知欲爆棚的小乞丐问。
见对方似乎接纳了这些新的认知，摩焰儿耐心地给他解答：“神仙不是神仙的时候，就是人间或者三界里普通的物种，花草鸟鱼，鬼魂啥的，定然有七情六欲啊！我父神在凤王之下，是很厉害的存在之一！至于凤王，就是我夫君，是百鸟郡神天最厉害的！”
看小乞丐听得津津有味，还认同的点头，摩焰儿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相信我说的？”
坐累了的小乞丐站起身捶腿，他点头回道：“这几天经历的事够离奇了，姑且先相信你！对了，你要不要再试试？”
“试什么？”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摩焰儿问。
“你的法术啊！”小乞丐认真地说。
“试好多次了，根本用不出来，不信你看——幽幽明煌，星火焚天，聚吾心辉，燃尽渊罪！焰来！看，没有吧！”显得很随意的摩焰儿边说法决边做手势。
“你你手上起火了！”目睹实货的小乞丐惊讶地跳离摩焰儿身边，指着她的手心哆嗦地说。
见到手心跃动的火苗，摩焰儿惊喜地站起身，可还来不及说一句话，起身时带动的风就把火苗扑灭了。
看着空空的手心，摩焰儿无语凝噎。
“要不再来一次？”看着失落的摩焰儿，小乞丐试探性地问。
摩焰儿点点头，当即又念起法决，手势也跟上了，她的手心再次跳出一小撮火苗，两人惊喜地对视，结果小乞丐鼻子一痒，一个喷嚏带走了火苗。
小乞丐心虚地说：“我也不晓得，这火苗那么弱不禁风哈哈！”
不甘心的摩焰儿继续施法，可经过前两次后，火苗再没有出现。摩焰儿的表情有些难过，小乞丐只好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起码它出现过了。”
“好吧，那我先回房休息吧，有些乏了。”摩焰儿叹口气，对小乞丐说，“改天见吧！”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小乞丐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想到今日的摩府过于冷清了：平日里前院可是有不少扫地，以及过路的下人，现可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