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消失

从那之后，除了一日三餐，忘尘从来没踏进过旁边的屋子，哪怕他知道了那个人并不是他的阮阮，可睹物思人的念想，让他又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忘尘习惯了用酒精麻痹自己，每天清醒的时间微乎其微，只有偶尔控制不住思念，才会隔着窗户远远地看一眼那个人的背影。

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层层阻隔，看向不知何处的心爱之人。

后来，忘尘似乎想通了。

原来所谓的爱真的不能强求，他这一辈子总归只会喜欢阮阮一个人，哪怕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只要知道她在另一个地方好好生活着，忘尘的日子仿佛就有了盼头。

他的脸上扬起一抹久违的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涩。

忘尘不再把自己困在小院之中，偶尔会出去走走，去他和白阮阮曾一起走过的地方，然后把白阮阮喜欢吃的小零食买下来，摆满了桌子。

日子很平静，忘尘以为会一直平静下去，他甚至都做好了一辈子都这样过的准备。

那天不知为何消失了许久的轮转镜突然飘回来，它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惊恐：“……白、白阮阮她、她为什么没有气息了？”

忘尘面不改色，心底却像被刺了一下，发出阵阵的疼。

“……她回到天上去了。”

回到了她生活的地方，不要他了。

“不对啊！”轮转镜语速极快地说：“以前她不小心被送回神界那会儿，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气息，现在我们之间的联系完全被斩断了，是白阮阮单方面斩断的！所、所以……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忘尘目光闪烁，不可置信地看向轮转镜：“……你什么意思？”

“白阮阮消失了啊！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轮转镜目露悲戚，它是在白阮阮重新回到凡间之后才暗戳戳地在他们之间建立起了联系。

虽然白阮阮这个女人蛮不讲理、还特别喜欢把它当猫抓板挠，但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轮转镜还是勉强把她当成了朋友的。

那次白阮阮被魅魔打回了神界，轮转镜恨铁不成钢的同时，也觉得一阵后怕，担心白阮阮这只猫做事不知道轻重，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可是自从几天前，它就感受不到白阮阮的气息了。

轮转镜还记得之前白阮阮让自己去挖一株叫什么雪莲的花回来，现在想想，她根本就是为了支开自己！

轮转镜想回到神界一看究竟，但它又注意到了忘尘的状态，他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悲痛欲绝，双腿也渐渐支撑不住，半跪在了地上，没多久便传来了压抑的哭声。

轮转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跟着一起哭，且哭声激烈无比。

忘尘没工夫和轮转镜计较，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地跑到隔壁屋子里。

“白阮阮”看见他就开始笑，高兴地说着那句话：“你来了？”

忘尘红着眼眶，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白阮阮”歪了歪头：“我会陪着你，一辈子都不离开，别怕。”

忘尘终于忍不住了，眼泪仿佛决堤了一样疯狂涌出来，他压抑着哭声，像是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失去了，悲痛欲绝。

不知过了多久，忘尘终于冷静了下来，“白阮阮”却还是维持着不变的动作，一直坐在床边，歪着头看他。

忘尘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第一次碰触到这具“躯壳”，入手却是一片冰凉。

“白阮阮”不接地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纠结一样，半晌，她有点闷闷地开口：“我要离开了。”

忘尘第一次在她口中听到不同的话，心中莫名害怕起来：“……你不是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吗？”

哪怕她只是个躯壳，对忘尘来说也是仅留在世间的念想，她怎么能那么残忍，一点念想都不给他留？

“白阮阮”听不懂忘尘的话，她还是在小声重复着：“我要离开了”。

像是在印证“白阮阮”说的话，忘尘突然发现，她的身体正在渐渐变得透明。

“你去哪里？！不行！你不能走！”忘尘神色间满是疯狂，他紧紧拽住“白阮阮”冰冷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忘尘觉得她消失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直到他的掌心一空。

“……阮阮……”忘尘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微微垂着，空气中仅剩的熟悉的味道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和无边的冰冷。

就在这时，忘尘突然感觉自己的脸似乎被触碰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满室星光。

像星星坠落了天际，只为他一个人停留。

忘尘神色微动，抬手轻轻触碰了其中的一颗。

仿佛触动了什么机关，星星飞速地聚集在一起，形成像拳头大小的光团，然后在一瞬间爆发，化作一道流光钻进忘尘的身体中。

失去意识前，忘尘看到了白阮阮的影子，和小时候一样，她眼神柔和地看着自己，眼中好像只装了他一个人。

……忘尘迷恋这样的感觉。

——

忘尘睁开眼睛，周围的景象让他感到熟悉，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他们在百里府时曾经居住过的院子。

忘尘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天他第一次没有听白阮阮的话跑了出去，发疯的母亲、丫鬟们恶毒的诅咒，都没让他觉得伤心，可是在看到白阮阮回来的那瞬间，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了一样，流满了脸颊。

心里泛起浓浓的委屈，又不是他非要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把他生下来，又嫌弃他的出生？

白阮阮似乎也被吓到了，快步走过去把小忘尘搂在怀中，低声安抚着。

直到小忘尘被哄睡着的时候，眼角还挂着泪水。

白阮阮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她似乎叹了口气，低声说：“不要难过，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人要你，我要的。即便他们都抛弃了你，我也不会。”

忘尘仿佛一个局外人，红着眼眶看着这一幕。

……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