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雄心壮志无青天
出了刘子枫这档事,孙奎、朱飞、黄震三人表面上没当一回事,其实心里都在打鼓。刘子枫深更半夜去县城干什么,而且连声招呼都不打。三人想不明白,又急又气,心烦意乱。
过了两个时辰,送信人也没回来。又等了一个时辰,人还是没回来。这时,鸡鸣声起,天将放亮。
孙奎、朱飞、黄震三人又生疑云,心均想,张府离县城并不远,一来一回两个时辰足够。可现在都过了三个时辰了,为何还没不见人影?难道路上发生意外了?如果说十分顺利,那人为何不回呢?
这当,江陵皱眉道:“刘子枫去了县城,送信的人未归,这两者之间莫非有关系?”
朱飞脸色猛然一变,惊道:“刘子枫不会伙同送信人去报官吧?”
孙奎摇摇头道:“子枫不会出卖我们。也许他有私事急着要办。”
“私事?”朱飞想了想道,“他孤身一人,酒色不沾,我真想不到他会有何私事要办。我看他就是去出卖我们了。报官领赏,他倒成了侠义英雄。”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陵道,“他成了侠义英雄,我们成了阶下囚。他这是想借咱们的人头升官发财啊!够绝够狠!我怎么就没有早些识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孙兄弟,孙大哥,你快拿个主意啊!江兄弟——”朱飞有些急躁了。
黄震傻愣着眼,内心隐隐有些恐慌,正想着后路。他在想,一旦离开了张府,可去哪里避祸安身。
孙奎沉思片刻,道:“真是如此,那我们就提早动手。分了金银,各自远走高飞。逃到关外,大明官府奈我们何?今天,我亲自去见三爷,商量此事。各位等我消息。”
早餐过后,休息片刻,孙奎拿上宝枪,从马厩里牵了匹马,就动身了。出了府门,行了约十来里,转了个弯,就见前面不远处道上趴着一个人。越靠近越看这人像刘子枫。心想,刘子枫怎么趴在这,是死是活。到了近前,赶紧勒缰下马,俯身查看。一瞧模样,正是刘子枫。一探鼻息,人已经没了。不由得一惊,心想,是谁害了刘兄弟,抛尸至此。
这当,在他身后十五步远的路旁树后出现一人,拉弓就射了一箭。这箭正射在孙奎后心。孙奎惨叫一声,吐血而亡。这放箭之人,见孙奎一死,拉下蒙面,却是神妙剑江陵。紧接着,他吹了一声口哨,从路另一旁林中跑出四个黑衣蒙面人。四人将孙奎、刘子枫的尸体抬走了。
天还没亮,张世民就来到了张文宝的床前。他推了推张文宝,“醒醒,醒醒……”
张文宝睁开惺忪的眼睛,一瞅是师父,问了一声:“师父,早啊”,就又睡了。
张世民自语道:“你这样懒惰,师父再多,也终难成大器。为了你,师父不能心慈手软。”说罢抬起手中戒尺,照着张文宝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就是一下。
张文宝一下跳起来,揉着手背,问道:“师父,你打我干嘛?”
张世民肃然道:“从今天起,闻鸡练功,掌灯休息,一年四季,无一例外,若是你耍奸偷懒,蒙骗师父,嘿嘿嘿……我手中戒尺可不饶你。”
张文宝笑道:“师父未免太严格了。其他师父从来不勉强徒儿。”
张世民语重心长道:“若想学好本事,不勤奋刻苦是不行的。读书人,一朝功名,十年寒窗;一块废铁也只有经过千锤百炼才能锻造成一把好剑。文宝,你不刻苦努力,怎么能学到师父一身绝学?”
道理,张文宝懂,就是不能自律。如今有师父严加管教,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他不想让师父失望,暗暗下定了决心,于是道:“师父所言极是,徒儿知错,徒儿以后一定倍加努力。”
张世民见文宝如此可教,心中十分欣慰,对自己的希望充满信心。
师徒俩来到院中。
张文宝问道:“师父,您教徒儿什么拳法?”
张世民道:“先别急着学拳,我要先看看你的基本功如何。来,先蹲半个时辰马步,我瞧瞧。”
“是师父。”
张文宝开心应一声,就地蹲起。
张世民也不坐,陪立在一旁。
张文宝蹲马步稳如泰山,神态自若,张世民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已到,张世民喊张文宝起身,又道:“先去吃饭,饭后师父对你还有更大考验。”
饭后稍歇。其间,张世民对张文宝简略讲了一些关于武林之事以及提起了几位较有名的江湖侠士。张文宝听得入神,仰慕这些英雄豪杰。
张世民问:“你以后要不要像他们一样?”张文宝不假思索答道:“要。将来,我一定要做一个锄奸伏恶的大侠士。”
“好啊。既然这样,咱们别歇着了,练起来吧。咱们打个赌,如果你能扎两点个时辰的马步,明天师父就传你一套拳。怎么样,你敢不敢?”
“师父说话可要算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张文宝不再说话,去取来香和香篓,把香点了,插进香篓,道:“这支香燃尽正好两个时辰,师父觉得吃亏么?”
张世民道:“吃不吃亏,就它了。”
张文宝听了就走到一旁扎起了马。
当香燃了一半的时候,张文宝脸上就没有起初那么显得自若了。
张世民带着一丝嘲笑的意味道:“坚持不下去,就放弃吧。不要逞强。吹牛吗,师父原谅你。师父绝不把这件事抖搂出去,师父怎么能让徒弟出丑呢?”
“师师父,你不要说了,我我还能坚持。”
“好吧,那我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香燃了一多半的时候,张文宝的双腿有点发抖了,额头上也冒出了汗。张世民自然知道扎马十分痛苦,他对张文宝的坚持不懈的精神投以赞许目光。
终于,香燃尽了。
张世民一把把文宝抱起,目中含泪,问道:“孩子,痛不痛?”
张文宝含笑摇摇头。其实此时他的双腿已动弹不得了。他见张世民含泪,好奇问道:“师父,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没事。”张世民见问立刻破涕为笑了。他嘲笑自己像个孩子,在徒弟面前失了态。
经过这件事,张世民看得出张文宝的习武精神——诚心且坚韧。他习武多年而武艺平平,不是他资质太差,而是未遇良师真传实教。难得有这样的好苗子,张世民决定要用全部力量栽培他成才。
且说张德顺请黄媒婆上门提亲,黄媒婆回来复说,刘家一口应下这门亲事。张德顺见说十分欢喜,遂择良日完婚。
傍晚,张德顺刚吃过晚饭,王克元进来禀道:“老爷,刘家把姑娘送来了。”
张德顺一听感到奇怪,问道:“为何这般心急?后天才是迎娶之日。”
王克元答道:“刘家人说刘家姑娘甚是相思老爷,伤心难抑,一刻也等不得了。”
“真有这等事?”
张德顺感到十分惊讶,没想到刘家姑娘对他是如此的一往情深。他对刘家姑娘也早已按捺不住了,有此机会,心中暗喜,于是道:“既然送来了,还能打发走。好生安顿下。”
“安排到西跨院如何?”
“好啊。那里十分清静。”
王克元走后,张德顺先回房换了身衣服,然后就一个人悄悄地往西跨院去了。他对刘家姑娘已经按捺不住了,今夜就想洞房,成其美事。
院落里黑布隆冬的,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张德顺见此情景,心中不悦,埋怨王克元办事不周。这是新房,最起码挂上两个红灯笼,有点喜庆的景象,门口派两个丫鬟伺候吧。在他心里,不论出身富贵贫贱,十位夫人,一视同仁,谁也不能委屈了谁。
想到这,他就想赶快进屋安慰一下新夫人。也没多想,走到亮灯的房间门口,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房间里,床榻上,坐着新娘子。
张德顺没多想,走到近前,就慢慢掀开了盖头。一看,吓了一跳,这人分明是个男子。此刻,还咧嘴朝他发笑。
这人是谁?刘家姑娘呢?
张德顺一皱眉,心中充满疑问。
没等他发问,那人先问道:“你就是张员外张德顺?”
“是我。你是谁?”
那人笑道:“你说呢?我是你新过门的妻子啊。”
“放屁!你究竟是什么人?”
张德顺见此行落了个这结果,生了一肚子怒气,说话也分外不客气。
“哈……我是什么人,我是取你狗命之人!”那人说着抽出把匕首,脸色变得异常凶狠起来。
张德顺一见大惊,转身便跑,可还没迈步,就觉后背心处一凉,心道:“我命完了!”
张德顺后心中刀,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次日,家仆来打扫庭院,见北屋正房门开着,走近查看,遂发现了张德顺的尸体。那家仆一见吓得魂飞魄散,丢下扫把,快步如飞赶去报知大夫人。
“大大夫人不不好了,老爷老爷他……”
“不必惊慌,有话慢慢说。”
大夫人赵氏年纪不到四十,保养得法,青春永驻,看上去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般。
“老爷他……呜呜……”
“我说张十一,有什么事你说啊,哭什么。天塌下来,有大夫人我呢。”
“刚才小的去西院打扫庭院,见老爷倒在北屋地上,浑身是血,已经身亡了,呜呜……”
大夫人赵氏一听,立刻昏厥过去。身旁的四名丫鬟慌了,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推又是搡。折腾了一会儿,大夫人才醒来,不禁放声痛哭,泪流雨下:“我的夫君啊,是谁害了你,是谁——快快扶我去——”
四名丫鬟左右前后搀扶着杨氏往西跨院了。张十一哭着又去报知其他人。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张府。
九位夫人以及少爷张文宝前前后后都赶来了,一个个扑倒在张德顺的尸身旁,哭天喊地,悲痛欲绝。仆人们见此情景也跟着悲伤落泪。朱飞、黄震被抬着也来了,在尸体前抹泪发悲。
早有人赶往县衙报案。县令邱三带着一众手下明正言顺,浩浩荡荡进了张府。
县令邱三江湖人称邱三爷。他本是吴三桂手下偏将,后来被清军所俘而降。肃亲王见他武艺超群,遂收为部下。后命他返回中原专为清军收集情报。邱三为了行事便利,花重金贿赂朝中官员,弄了个沧县县令当。
如今,邱三三十来岁年纪,皮肤白净,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看着斯斯文文,像个文弱书生,其实是个身怀绝学,冷酷无情的武林高手。
仵作验伤不必细说。邱三对九位夫人及少爷逐一问话,走马观灯,敷衍了事,好像根本就不寄予希望。已毕,目光移到张克元身上,问道:“管家何在?”
王克元走出人群跪倒道:“小人便是。”
邱三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小人有话说,又不敢说。”
“你只管道来,本官为你做主。”
“请青天大老爷为我家员外报仇。”王克元满脸泪痕地说完手指少爷张文宝怒道,“害死员外的就是这个小畜生!。”
张文宝一惊,道:“王管家,你不要信口开河,我怎么会害我的亲生父亲?”
王克元冷笑一声道:“你与九夫人通奸有染,九夫人唆使你杀父夺财。那日,我路过九夫人房间,你跟九夫人行苟且之事,还密谋杀人,一言一语,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
九夫人吴氏一听,忿道:“王管家,你莫要胡说八道,我跟少爷清清白白,更没有唆使杀人。你……”气得脸色发白,险些昏厥。
邱三问道:“王管家,你说的句句属实?”
“如有半句虚假,天打雷劈。”
邱三神色大怒,道:“吴氏、张文宝,还不从头招来!来人啊,将这二凶犯拿下!”
四名衙差闻声而动,上前将二人押了起来。
张文宝乃大夫人赵氏所生。此刻,赵氏见张文宝被抓,忙道:“请大人明察秋毫,我儿子绝不会通奸吴氏,更不会弑杀亲父。”
邱三冷笑道:“本官自会查明,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来人啊,府里的人皆有嫌疑,先一并关押起来。”话毕,众衙差一涌而上驱赶众人。最后,只留下王克元、朱飞、黄震三人。
王克元笑道:“大人,这下一步——”
邱三笑道:“下一步就来一场大屠杀,而杀人凶手——王管家还需你辛苦辛苦。”
王克元一听皮笑肉不笑,道:“大人莫不是跟小的开玩笑?”
“你说呢?”
邱三微笑着,而此刻他这副笑脸着实让人感到恐怖。
王克元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抱拳哀求道:“小的对大人一片忠心,求大人留小的一条狗命!”
“下官平生最讨厌背主不忠之辈。今日,你能出卖你的家主,明日难保不出卖本官。你说下官还能留你么?”
王克元一听,无话可说,羞愧难当,此时他才看清邱三这个小人的丑恶嘴脸,不禁悔不当初。他今日落个被杀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邱三出尔反尔,过河拆桥,王克元感觉被玩耍,感到无比的耻辱,对邱三感到痛恨,不禁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姓邱的,真是心狠手辣,我死后就算化成厉鬼也不去放过你!”
邱三冷嘲一声,一使眼色,左首一名黑衣大汉便拔出了宝剑。这大汉身材魁梧,额头有疤,正是廖永生。他不急不缓,面无表情地走到王克元近前,一剑刺进他的心窝。
王克元惨叫一声,命丧当场。
这时,朱飞、黄震抱拳施礼,齐声道:“见过三爷——”
邱三看了看二人,眉头一皱,问道:“二位怎么这般模样?”
朱飞叹了口气,便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这老小子躲在这!”邱三目光冷酷,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廖永生惊叹道:“真被大哥言对了,这姓张的果然没那么容易死。”
黄震问道:“大人认得此人?”
“哈哈……我们可是老朋友了。”邱三陡然又变得和颜悦色。
朱飞、黄震二人见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三爷跟这姓张的是敌还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