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6章 关于魏相
我叫魏晢,娘说我尚未出世,爹就给我取这个字。寓意日出般明亮。可我自记事起却见遍了人世间间的阴暗。我爹是当今名满长安的魏相爷,我娘总说他才高八斗、容貌俊美。说他走到今日地位不易,说他是爱我们的。
魏相府外遥遥望见那位“父亲”,满脸慈爱,视若珍宝般握着两串冰糖葫芦,刚踏入相府大门,便迎来两个娃娃争着要着。
年幼的娃娃:“我要那串大的。”
年长些的娃娃:“凭什么给你,我先来迎父亲的,应当给我!”
魏相:“哈哈哈哈,小捣蛋,你们母亲呢,刚从南街买了你们母亲爱吃的糕点,还热着呢。”
这样的场景我幻想过无数次,可每每提及他,我娘总是噙着泪,她叫我不要恨他。
我替我娘不值,生计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她心里护着记挂着那人,可那人承欢膝下,官运亨通,凭什么!到底凭什么!我心里无能的抱怨着。可真当娘再念起这个男人的好,我却不敢反驳。
我不敢打破她心里唯一的美好,我娘一人我拉扯大,男子生存尚有诸多苛难,她一个女子又拉着一个孤女,可以说是处处遭人刁难,只得找些没人干的活,高门府里下人也是不愿意浆洗的,我和娘便能收取报酬接上浆洗的活计。
寒冬腊月里正是冷的时候,遇上寒风不过片刻手指就能就能长冻疮,刚烧的热水,不多时变化为温凉,外面是不能再换浆洗衣了,我和娘把木盆端入房中,不过暖和片刻,洗了也不过两三件衣裳,水就已经转凉。
房里实在太冷了,我多么想有人能从天而降,就这么带走我和母亲,我不想活了,活着好累。
我木讷的、机械的搓着衣裳,可我和娘不敢懈怠,10日之后便要交明年的租金,要赶在岁旦前攒够交租的钱。
就快岁旦(春节)了,娘说今年除去交租的钱,还能余下许多,可以给我做个新袄子。我有盼头了,新袄子我想要深色的,深色耐脏能穿的久些,丝毫没有留意到一旁浆洗的我娘,这寒冬腊月的天气,脸上却挂着红晕冒着粗汗。
待夜晚穿着半干的衣裳准备入睡时,钻进被窝抱上母亲胳膊时,才发觉异常。
“娘,你额头好烫。”
她躺在床上含糊不清的说:“孩子…,孩子娘没事。”
她从未如此虚弱,我慌了,顾不得半湿的衣裳,一层层裹紧,去请大夫。路途到是不远,可大夫上下打量便把我轰了出去。
“有钱嘛?我外出诊治可是很贵的。”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事,请到大夫:“我有钱,多少我都付的起,你快跟我走。”
大夫:“先付钱!”
一来一往,待回来时娘已经意识模糊,大夫搭脉看诊后说,热症是最表面的病症,你娘的病灶已入肺腑,只得用灵芝、鹿血做药引。
我找出所有的银钱,发觉也买不起大夫说的一样,只能磕头求大夫救救我娘。
大夫偏过头不想搭理,我抱着他大腿再次磕头求他救命说:“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唉,罢了。”
几剂汤药下肚,我娘烧是退了,可身体软塌塌,站立不起。想起大夫临走时说到的药引,我心里升腾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牵引着我,它牵引着我走到一个府邸前,我酝酿了许久,终是拍响了那扇大门。
也许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我鼓起勇气,敲响了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开门的正是魏相。我顾不得其他,望着眼前心里练过无数遍的称谓:“爹,女儿魏晢,”
我的泪水簌簌的下落,他仔细边端详着我的面孔,待看清长相他似乎下了某种决心,拥着我痛苦。
“晢儿,我的孩子。”
我心里好像划开了一个窗户,儿时村里的人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我没哭,搬到城里格格不入的被人说是土包子我没哭,被邻居诬陷扯着嗓子说我是狐媚子我没哭……可怎么只是见了一面,我用了整个童年铸造起的城墙,再见到他之后开始有了裂缝。
我把这些年受到的所有委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魏相后娶的新夫人也都为之落泪。魏相听后更是恨不得飞过去到草庐瞧我母亲,在新夫人提醒下才想起母亲已病的不轻,急的魏相顾不得丫鬟侍奉跑到内室更换朝服。可明明一切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魏相携新夫人把我送至府外,再三交代了,会派人去接我,让我回去再等等。魏相也说要去求陛下派最好的御医来为我娘诊治,理应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啊。
10日后,收房租的刘姐也看不下去,说可以再宽限半月之期。这10日我敲了无数次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可无人理睬。
天空洋洋洒洒飘下来雪花,长安极少下雪,那天下了好大一场雪,母亲就是在那时走的。我恨他,我恨他道貌岸然,我恨他抛妻弃子,我恨他言而无信,我恨他见死不救!
一张草席,一个土堆大概就是普通人最后的归宿罢。邻居家的牛二,一直对我心怀不轨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把自己卖了,卖了1两银子。我用那1两银子我请了个瞎了眼的二胡,就在相府门口拉,他负责拉二胡我负责哭,热闹的很。
朱红色的大门开了,相府的恶仆见状,抄起杖子就往我身上招呼,我蜷缩着身子看着门内,一些穿着精致的妇人打着伞面目狰狞的笑着。
我本就没想着活,牙碎了混着浓血我也要骂这个薄情人:“狗屁魏相,抛妻弃子,枉为人父……”
我以为我就这么死了,朦胧的眼睛充着血看不太清来人,但我记得那抹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