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王老爷子的葬礼（二）
葬礼过半，倪有灵从曲桥另一端气喘吁吁地跑来，
“倪子荷和人打起来了！”
谁知和倪子荷滚在一起的人，王二丫刚见过，就是在花厅里被打屁股的熊孩子。
“你们都是那个小瘪三喊来的人？哼，别得意！老子也有的是帮手。”
之前没在意，此刻王二丫环视一圈，满眼皆是西装笔挺的陌生人。
倒也不是全不认识，至少关警司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王二丫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招呼咽了回去。
毕竟，特察局和三公会的关系摆在那里了。
这次打架的结果是，关家小子被他娘一记头塌招呼回去了；
倪子荷也被倪玢拎着耳朵，拽到了旁边。
此刻，倪玢微微弯下身子同王二丫耳语：
“是特察局的人。”
对面那群人中有一位保养得当却难掩岁月痕迹的老太太，眉眼间与去世的太爷爷有七分相似。
对方的皮肤虽已松弛，但轮廓依旧分明，尤其是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不时闪现出锐利的目光。
王二丫忽然想起爷爷曾提过，太爷爷还有一位胞姐，早年嫁到了关家，是现存能力者里年岁最长的。
论辈分，王二丫要管对方叫太奶奶。
看来就是眼前这位了。
倪玢拧着臭弟弟的耳朵去找大人，暂时将王二丫转交给了汪大大。
王二丫即便有一千个不愿意，也没法子，谁让她站不起来呢。
没想到，汪大大兄妹居然也被邀请来参加这场仪式。
汪大大全程表情谄媚，不知从哪儿找来的不合身西装将他周身的肌肉衬得有些滑稽，像是硬生生塞进了一个小一号的壳子里。
这男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小跑过来：
“二丫，让我来推你，嘿嘿。”
王二丫应了句“干叔叔”，抬头就见到平日里在外面狐假虎威的汪小小，此刻脸上竟带着罕有的拘谨与青涩，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亦步亦趋地跟在哥哥汪大大身后，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
她一时怔愣，那句“干姑姑”的称呼卡在喉咙里，就没能喊出口。
汪大大推起轮椅来，丝毫不顾及王二丫屁股的感觉。
推来推去，王二丫正想提醒汪大大轮椅已经偏离了原路，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被推到了一群老头的中间。
“他可能已经回来了......”
汪大大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
“张伯、罗叔、周叔，诶杜爷爷，您也来啦？”
老头们交谈的声音骤停，眼高于鼻地睨向面前的后辈，目光如刀片般刮过，却只吝啬地分出一丝余光，仿佛多看一秒都是浪费。
“嗯。”
张伯、罗叔、周叔、杜爷只用鼻息回应，随后转过身去，继续聊天。
“这王老头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
“是啊，通天塔那边最近到了关键节点，嘁，谁想来看这劳什子的五雷祈雨。”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有传言说，老王头死之前看到了那个戏子！你们好好想想，人是在六院没的，那六院又是谁的地盘？”
“听说了听说了，要说他们借着这个机会，来抢地盘，也尚未可知。”
“所以现在更加不能放松，如今的活墓越来越少了，就怕......所以表面功夫总是要点的。”
“应该不至于把，关老太太毕竟是老王头的骨肉至亲，不太可能为了容壶灋轮断亲决义的吧？”
“他们这些老妖怪，谁知脑子里盘算的是些什么。”
这群老头说人闲话，居然一点不避着他们这些小辈。
汪大大刚开始还陪着笑，可越听越不对劲，终于满头大汗地带着王二丫告辞。
王二丫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浑不在意，就是听到字里行间的某个词，有点好奇：
“干叔叔，他们说的戏子是谁？
活墓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显然是难倒了汪大大，男人急匆匆地推着轮椅：
“二丫，他们大人的事，我们不便插手，你，你就别问我了。”
不知为何，这微寒的冬日似乎被汪大大额头滚落的热汗蒸腾得暖了几分。
连周围的空气也被莫名气氛搅得躁动不安起来，仿佛一根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像是谁在暗处擦燃了一根火柴，便能引爆全场。
仪式参与者的话语，甚至那些深藏心底的情绪，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涌向王二丫的耳中。
“最近试验的事情不能被其他人知道。”
“你看到王老爷子的尸首了没有，他下面，咦嘿嘿嘿嘿。”
“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让他们走好了。”
“关家最近是不是管得太宽了，这里毕竟还是我们三公会的地盘！”
“来之前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别捣乱！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盯着那边，别出乱子。”
“嗤，这些低等的来做什么，白白浪费大长老的心血。”
“他们王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耳畔充斥着杂乱的私语，心底的情绪也被搅得翻涌不息，王二丫感觉自己仿佛站在风暴的中心，更像被卷入了一场无声的漩涡，如何都挣脱不开。
她异常心烦意乱。
“干叔叔！快，快推我离开这里。”
身后的推力加大了，轮椅在人群之间穿来穿去，王二丫忽然闻见一丝熟悉的屁味，
“对了，往右边，到我二哥那里去！”
进了那方小花园，清冽的风吹拂少女的额头，讨厌的噪声终于远去，那些腌臜咸腥的气味也被混合着泥土松香的天然酸涩所替代。
王二丫缓过神来，却发现自己身后空无一人。
“欸？人呢？”
她很困惑，难道不是汪大大推自己来的吗？
“干叔叔？”
王二丫能清晰感觉到有人在她周围，也能依稀听到隐忍的踱步声。
尤其那丝若有若无的屁味，更让她有些怀疑是二哥躲在什么地方，在跟她开玩笑。
猛然间，不知哪个方向有男人的声音传来：
“你们王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你太爷爷过去做过些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啊呸！光是重复出来都叫我恶心。”
有人在说话，可又好像只是风在围着轮椅打转。
“你是谁？”
王二丫能听出，这声音绝不是出自自己的二哥，更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你别管我是谁！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父债子还’了。”
一股巨力忽然从身后袭来，王二丫整个人猛地向前一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推了一把。
她试图抓住点什么，但双手却扑了个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此时的她，就像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仔，只能任人宰割，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耳边风声呼啸，心里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漫长。
（隔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