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天小六儿接判刑了，九年半，我看了看他的大票，大票其实就是判决书。

接判以后，这小子明显老实了，手也不那么欠了，人也经常发呆。对于一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这个打击也确实挺大的。心再大的估计也得迷茫一阵儿。

从他接判以后，我又开始想我们这案子，虽然听别人说，不会重到哪去，可就算是三年，想想也郁闷。

这天下午，号门儿打开了，又进来一个趟着链儿的，这管教，四叔挺熟的，就问他这又怎么回事，管教就说五号打炸的。五号在我在那会儿是出了名的暴力号，号称魔鬼五号，经常出事。其实以前各号都差不多，那会儿重刑犯多，下手也没个轻重，后面一批批的判了或邮七处了，这才消停些。其实进哪号都不舒服，基本上都挨打，有的号差不多就得，自己懂点儿事，走了流程，以后不讨嫌基本就不打了。有的号的犯人，关时间长了，心里多少有些不正常，以打人为乐。后面听先进来的人说，我进来那会儿刚出过事，有号打死人了，其实开始打的确实不轻，但要喊管教给看病也未必就出大事，听说打完人以后，掀开铺板给扔下面就没管，后面过了两天预审提审找不到人了，这不就炸了么，来了好多WJ加上管教，先从号子里翻，这一翻就给翻出来了，人都死一天多了，估计是打出来的伤再加上铺板下闷给闷死了，号里往七处邮了十九个人，基本上沾边的全邮上去了，听别人聊，说都没少给加刑期。

这个炸号的，留个寸头，长的流里流气的，倒不是说难看，相反除了个子不高，眉眼儿五官都挺精神的，就是一副吊儿浪荡的混混样，给人感觉不舒服。穿着一身保暖内衣，估计也是为了方便带链儿，外面也没穿衣服。

这种炸号的，如果要是没有厉害关系，基本上去哪号也都混不起来，犯忌讳，反正我在时，这人吃睡在厕所那方圆两米一个月，然后大家给起了个外号叫大眼儿。

号门关上了，等管教走远了，小六儿又来劲儿了，过去给了一嘴巴，然后带到四叔那，我和狗子在边上听着。四叔：“怎么进来的。”大眼儿：“大哥，我是打架进来的，住哪个村，认识谁谁谁。”话还没说完，小六儿后面就给了一脚：“住尼玛哪呀，问你了吗？你认识尼玛呀，我是你爹你认识不认识呀？”大眼：“大哥，规矩我都懂，走流程我也知道。”小六儿：“你懂你还炸号。”这人挨揍真不怪别人，没实力，嘴还碎。后面四叔也给了一脚，得，一看四叔动手了，我和狗子也上去给了几下，这回没打炸，主要是九号的风评好啊，全通道就这号不怎么打人，大眼儿估计也知道，这拨扛过去了，小六儿就让他在厕所边上找个地方睡觉，管厕所卫生，混到厕所边上的，基本上都是新来的，没背景的，或讨人嫌的，一般一两天，懂点儿事儿的就不用待那了，长期在那的，肯定是号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大眼儿在那待了一个月，后面来了个更讨厌的，替了他的班，等我下劳改队，这小子也没混起来，不过后面回归社会后，听说他也没判多久，都没下劳改队就出去了。

其实在监狱里面，这种人是最不吃香的，总认为自己是混的，但又没有硬关系，还总想拨份儿，想不挨揍都难，就算是磕号也得讲方法。要都是凭一腔热血不要命的来，那也不会有被打死的了。监狱里面是最不拿人当人的地方了。别总听说些什么进了看守所，不想受欺负就反抗，死磕到底，别怕挨打，敢玩命就行。然后混的风生水起当大哥，稍稍有点儿常识的电视都不敢这么演。这里都是什么人，不管冤不冤，老实人很少进这里，哪个不是刺儿头。最真实的就是以前这边的未成年号，后面进来个练散打的，据说还得过市里比赛的亚军，具体哪个市的亚军就不清楚了，进了未成年号，一帮孩子给走流程，那他能服气吗，把几个孩子给收拾了，以为自己磕出来了。结果呢，这帮孩子也损，你不是能打吗？饿着你，别问说怎么吃不上饭的，就那小空间，招儿太多了。稀稀拉拉的饿了三天，再能打又怎么样，差不多的时候，被子一蒙头，收拾几回老实了。就像我开始进来时，一个号宽3米长10米多点儿，完了还有个铺板，这点儿小地方，搁了39人，而且都是犯事带相的，你就想想怎么磕吧？不多说就五到六个一起上，都受不了。再有本事没有施展的空间，那也是白搭不是。

不可否认，遇上号长怕出事，只搞钱的这种，也有磕出来的，但是这种磕出来的，太少了，就算前期磕出来了，要是没钱没关系，后面也混的好不到哪去。要么是多进公有关系懂路子，像四叔这种。要么就是底子硬，社会上真正的大流氓或有钱有关系这种基本上也不用磕，管教就带话了，一般一星期就混号长这差不多的位置了。

就算号里有实力的还勾心斗角呢，人性本来就是丑恶的，如果真存在善良，那也是因为你，根本没触碰到他们的根本利益而已。其实长大以后，包括我们在外面交往的朋友，往往有利益牵绊才是最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