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走马灯

信息的具体内容已经记不太清了，大概的意思是劝说他收手回来，找一个安稳一点的工作，慢慢把债还完，现在回来家人都还在身边，家庭照样安稳。他说已经来不及了，我不清楚他指的是怎么样的来不及，是不想一切都付之东流？还是已经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我也不在劝说他，只是回了一句“我爱你老爸”，他说他也爱我，我不知道那个晚上他是怎么过的，他也不知道我以为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本以为他会理解我们的难处，直到有一天他给母亲发消息说至少我和母亲还有一个家。可能是他一时兴起的话吧，也可能是从那次被请出去开始就一直埋在心里的种子发芽了。母亲说在我出生不久的那会，他会抱着我自豪的说我出生在我们家运气还挺好的，他会好好对我们。

祖母当时安慰我说.他们分开了也没关系.父亲终究还是我的父亲.母亲也仍然是我的母亲.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我展开的，血缘关系是无法切断的，我们不能左右他们的选择这是他们的自由.而他们也仍是我的祖父母.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一家人都是以我为中心的.其实我并没有他们的分开而怨恨他们没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母亲曾问过我恨不恨他们.会不会很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去和父亲复婚.但我知道她并不是放不下父亲.而是单纯的怕我因此受到影响.她确实是能为我做出这种事的人.我说她是傻子.她说她现在就是为我而活了.我说她可以自己没有必要为了我而违背自己的意愿.他们都有组建新家庭的权利.这并不是我所能干涉的.母亲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欣慰.其空她早就不把我当成一个孩子来看了.可能在她下决心对我说他们俩分开的时候我就已经长大了.

其实母亲的一生是悲惨的.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生父母抛弃.送养父母抚养.而这么做的理由仅仅只是生父母想要一个男孩.而在生下母亲之前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孩.也就是我现在的大姨.为了我舅舅的出生他们选择放弃抚养我的母亲，好在养父母对她还不错.不会因为她不是亲生的而偏袒另一方.其实我可以理解那个年代农村人对男孩的执着.但母亲恨他们她不明白为什么被抛弃的偏偏是她。而这一经历也引导她把我留在了自己身边.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像自己一样被抛弃.她不想我也恨她.她的妹妹比她小五岁.是养父母的孩子.母亲懂事得早.她很早就通过邻居的言语推断出她大抵不是亲生的孩子.所以她在上学之余也会帮大人做点工.她的学历并不高.仅仅只是初中毕业.但她的成绩并不差.是养父母的经济条件限制了她的求学路.这也成了她最大的遗憾.而大姨和舅舅却在生父母的培养下成才.学历很高.说不羡慕是假的，如果母亲当初没有被抛弃.她的人生可能也会和他们一样.也不会早早工作.

母亲年轻时的追求者不少.而父亲并不是最耀眼的一个.他们相识于一场麻将.母亲的麻将是父亲教的.这也使他们结缘.父亲追求了她很久.相对来讲.他是最真诚的一个母亲讨厌被欺骗.无论是谁.这也是某个追求者失败的原因.那个年代的爱情朴素而热烈.她被父亲的真诚所打动.但不久父亲就被征去做了消防员.好在离家不远.母亲就坐火车去找父亲.他们也会通过书信来住.我看过父亲的情书.朴素的文字里透露着笨拙的爱.那是母亲曾经珍藏起来的.父亲退伍后.他们结婚了.其实外公并不赞同这门婚事.在祖母的口中.外公是因为嫌我们家穷才反对的，而在母亲的口中.是因为外公看不上父亲.母亲是偷的户口本和父亲领的结婚证.她后来跟我说她很后悔当初没有听外公的话.这样她现在可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我并不清楚哪一种说法是对的，可能受祖母的影响，我并不喜欢我的外祖父母.相反.我更喜欢母亲的生父母，母亲是在十八岁那一年找到她的生父母的，后来她结婚也请了他们来.他们对我很好.我知道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了弥补对母亲的亏欠.

嫁给父亲后.父亲原本对母亲很好那时候虽然家境不是很好父母的织机厂需要日夜不停地工作.但小两口过得也算幸福后来父亲就不满足于经营一个织机厂了，他开始尝试开一家小公司.公司的办公室是我和他一起去租的我很喜欢那里.因为那有一个很好玩的电视可以玩一些小游戏.刚开始只经营一些小买卖，父亲会开着面包车去送货.那时候虽然家境不好.但父母总是在身边.所以我的童年是幸福的。后来父亲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他的应酬也越来越多.我也随着他和母亲一同去应酬.也算见了些世面.送货的面包车也变成了大卡车，一切都是蒸蒸日上的样子.但后来.父母的争吵开始变多了，公司也在那之后开始由盛转衰，也受一些政策的影响，生意愈来愈差.再后来父亲去到上海发展，要母亲照顾好我.开始父亲会经常给我和母亲打视频电话.而后来慢慢的，联系越来越少.可能人真的会改变吧.或者说他心里的某种执念被激起了.他变得很少回来.这也是离异的一部分原因.

母亲做得第二个正确的决定是把我留在身边抚养.虽然我在叛逆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同她争吵.但我总能在她精神崩溃的时候给她带去一些慰藉，现在我们可以相处得很好.就像朋友一样玩闹.也少了很多争吵.我能在她下班带着一身疲惫到家时给她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饭.她会在我无助的时候作我的引路人.我们可以无话不谈.她的爱算不上细腻.甚至有时候可以称得上笨拙.她笨拙地表达着她的爱.恰巧我总能察觉到.我理解她的辛苦.她也懂得我的烦恼.

父亲自那以后失联了很长一段时间、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他从未给过母亲抚养费.这也是母亲恨他的原因之一.他曾威胁母亲道.有本事就去超诉他，反正他一分钱也没有.但这个一穷二白的父亲也不总是一穷二白着.不知从哪天起.有人开始传父亲在外边有了新女友.我本来是不相信的，毕竟村里妇人的中什么都能传出来，但父亲和传闻中的新女友却不偏不依地让母拿给撞见了.母亲不理解为什么他宁愿为女人花钱也不愿意给孩子的抚养费，我支持他们自由恋爱，但我并不会去见那个与我非亲非故的女人，母亲害怕他们把我从她的身边带走.她开始试探我.但我认为是没有必要的.谁会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而放弃自己的亲生母亲呢.父亲把女友带回了祖父母家，那时父亲的生意开始有了起色.那个女人在祖母面前承诺道会对我好的.其实我并不相信会有人真心对一个非亲生的孩子好.我更倾向于她想博取祖父母的信任.祖母说她孝顺，她说想在某一天解开我与她之间的误会.可是我和她连面都没见过又何来的误会呢？我并不厌恶他们在一起，但我必须和母亲站在一起.祖母说今年的年夜饭她也会来.我说那我就不来了.我不能抛下母亲一个人在家吃年夜饭而我自己跑出来和那个女一起吃饭.那样抛弃母亲无异.其实祖母对父亲是溺爱.她一直纵容着父亲.在很多方面都有体现.

祖母是典型的农村妇人.她封建、迷信.但我很尊敬她.我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很勤劳.是闲不下来的.家里的家禽.地里的果菜.洗衣、做饭.都是她她经常会带着儿时的我一起去农田里劳作。很早以前家里是种水稻的.我会随着祖父母去到田间玩耍.但他们从不让我下田.按他们的描述，大概是因为田里面有类似水蛭的东西吧.会攀在人的皮肤上.吸取血液.那时的我喜欢在一旁的水渠边往水里丢石子.看那石子落入水中激起水花.到了秋天会有联合收割机来，那时的我总是很好奇这些大家伙怎么做到把吞进去的水稻变成一粒粒稻粒的。这也是我一年中最兴奋的时候.柴油的味道不像汽油那样刺鼻.我倒会觉得很好闻.收完稻就要摊到稻场上去晒.那时候满屋子都是稻香味.金黄的稻粒好像在宣示今年的丰收，晒稻粒是好玩的.需要用耙子反复拨动，这样相当于翻面.可以让每一粒稻子都晒到阳光.太阳下山后.就要再用簸箕再一点点地装到蛇皮袋里.第二天再晒.晒干的稻粒更容易保存.碾米也是有意思的，祖父会把我带到米场、米场有碾米的机器.它的长相很奇怪.有点像加油站加油的机器.碾米的方式为也很特别.它的进口是在地上的一个洞，那时在我的眼里.它就像一个怪物.不断地将粮食卷入口中.又从另一边吐出.吐出来白花花的就是大米.而被碾出的空壳就称为糠.是可以用来饲喂家畜的.祖父小心翼翼地用袋子将两样东西都装好.细心地像是在装什么珍宝.他装的是他一年的血与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