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雪松与铁锈（7）

量子共振仪突然超频运转，二十三段记忆同时灌入脑海。每个轮回的沈清砚都在重复相同的动作——在停尸房刻下正字，往基因库封存血液样本，将婚戒藏进我解剖学教材的扉页。

“这些是你每次轮回后消除的记忆。”他染血的机械手指插入操作台，全息屏炸开无数个“我”的哭喊画面，“现在明白为什么戒不掉了？”

机械卫兵撞破防护舱的瞬间，我启动粒子对撞机的自毁程序。反物质湮灭的蓝光中，沈清砚的皮肤逐层剥落，露出金属骨骼上雕刻的方程式——E=λmc²，哥哥未完成的灵魂质量公式。

“他把自己拆解成光量子，寄生在我的机械核心。”沈清砚将婚戒套上我无名指，“每当你的多巴胺分泌量超过阈值...”他心口的量子处理器突然投射出哥哥的虚影，“这具身体就会暂时成为他的容器。”

哥哥的虚影在爆炸气浪中抚摸我脸颊，触感是带电的刺痛：“当年车祸时我就该死了，是清砚献祭了肉体...”他的身影开始闪烁，“现在该把时间还给你们了。”

校董会的机械卫兵突然集体宕机，沈清砚抱起我跃出观察窗。天台的暴雨冲刷着基因编辑枪，他引导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杀了我，量子纠缠就会终止。”

我扣动扳机的手在发抖，枪膛里却滑出一枚银杏书签。背面是哥哥的笔迹：晓晓，爱是超越光锥的共时性。

沈清砚忽然笑了，这个表情与哥哥教我解黎曼猜想时一模一样。他按下我握枪的手，将婚戒嵌入基因编辑枪的能量槽：“还有最后一种解法。”

我们相拥着坠向粒子对撞机的环形轨道，量子共振仪的超频声刺破耳膜。在身体量子化的瞬间，我看见无数平行时空的我们——

有的在实验室相视而笑，有的在停尸房刻下永生，有的在焚化炉里十指相扣。每个沈清砚的金属骨骼上都刻着林暮的公式，每个我都戴着染血的婚戒。

“抓住你了。”所有时空的我们同时开口。

强光吞没意识的刹那，时间开始倒流。坠落的玻璃碎片升回窗框，湮灭的反物质重组成粒子，校董会的机械卫兵退回通风管道。我站在开学第一天的医学院门口，怀里的《人体解剖学》扉页夹着婚戒。

沈清砚从银杏大道尽头走来，白大褂下摆沾着永恒的金色血渍。这次他没戴银边眼镜，颈侧朱砂痣在阳光下宛如琥珀。

“林同学。”他翻开点名册，指尖停在被我泪水晕染的照片上，“这次要好好记住...”

我吻住他未说完的台词，血腥味里尝到哥哥烤焦的蛋糕味道。量子共振仪在虚空中轰鸣，二十三年的时雨逆流成虹。

我第十八次在解剖同意书上签下“林晓晓”时，钢笔尖戳破了纸页。沈清砚的白大褂扫过停尸柜，金属铭牌在冷光下泛着青灰。这次轮回里，他是我的法医学导师。

“死者林暮，男，23岁，死因...”他掀开裹尸袋的声音很轻，“心脏贯穿伤合并量子纠缠衰竭。”

我死死攥住解剖刀，刀柄的银杏浮雕硌进掌心。哥哥的遗体与记忆里不同，心口没有渡鸦刺青，只有一道泛着金粉的缝合线——那是上周被我刺穿的位置。

“尸检要避开感情用事。”沈清砚的镜链扫过我手背，在皮肤上烙下细红痕。这动作与哥哥教我握手术刀时如出一辙，连手腕倾斜的15度角都完美复刻。

我划开肋弓的瞬间，冷藏室突然断电。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后颈，沈清砚的呼吸混着血腥味压下来：“第三次了，你总在相同切口手抖。”

应急灯亮起时，解剖台上的遗体变成了沈清砚。他心口插着那柄银杏解剖刀，RH-23血清正从伤口渗出，在地面汇成哥哥的笔迹：别信眼睛。

“这才是真正的期末考。”沈清砚的虚影浮现在操作台前，“用你哥哥教的刀法...”机械音突然切换成哥哥的声线，“杀死我。”

我颤抖着拔出解剖刀，刀身倒映出两个重叠的身影——沈清砚在后方握紧我的手，哥哥的虚影在前方引导刀尖。三种温度在掌心交融，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在轰鸣。

校董会的机械卫兵撞破安全门时，我已剖开机械心脏的外壳。量子处理器上跳动着哥哥最后的脑电波图，峰值时间正是当年车祸发生的23:17。

“现在，选择吧。”沈清砚的机械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格式化他的灵魂数据，或者...”沾血的婚戒套上我无名指，“成为新的载体。”

全息投影突然播放被篡改的监控：三年前的车祸现场，哥哥将量子转移器塞进沈清砚手中，自己迎向失控的卡车。他最后的唇语是：“让她活下去。”

机械卫兵的激光瞄准器在墙面游走，我忽然想起初遇那天。沈清砚弯腰捡起我掉落的《格氏解剖学》，颈侧朱砂痣在夕阳下像颗泣血的琥珀。那时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和哥哥参加我家长会时的习惯一样。

“我选第三条路。”我将婚戒嵌入量子处理器，抱起哥哥冰冷的遗体，“让一切回到最初。”

时空震荡的眩晕中，我听见两种笑声交织。哥哥在耳畔哼着儿时摇篮曲，沈清砚的机械臂环住我颤抖的肩。反物质爆炸的蓝光吞没实验室时，三颗心脏的跳动频率在监测仪上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