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从改稻为桑开始布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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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驭人重在驭心

前倨后恭往往让人不齿,这个道理马宁远自然明白。

但他更知道,想办好部堂的差事,自己必须来,必须低头。

所以,刚在前院客厅见到郑榕,他就不顾身份地起身拱手道:“郑公子,先前是本官失言,特来赔罪。”

“畅所欲言的场合,府台大人为官多年,阅历深广,教导晚生也是应该的,何谈失言?大人不必如此。”郑榕礼貌地说。

马宁远眼神一暗:“你的事,部堂大人已全部和我说了,是我一时冲动,以小人之心度人,失了礼数。”

说出这番话时,马宁远的精气神清晰可见地消沉下去。

郑榕看得真切,知道这定是挨了胡宗宪责骂的结果,宽慰道:“这是哪里话,您是部堂的心腹爱将,我和徐先生也是代表两处衙门出面,理当齐心协力。”

稍作停顿,他又说:“况且大人此次挺身而出,处理瞒报田亩的官吏和大户,这绝非常人敢为,忠义之心令人赞佩。”

这话倒有七分真诚,毕竟马宁远此人虽说愚蠢而冷血,一颗忠心还是当今世上少有的纯粹,若非如此,胡宗宪也不会一路将他带在身边,还委以杭州知府的重任。

但在表面的君子雅量之下,郑榕心里早已盘算好如何榨干此人的全部价值了。

得罪人背大锅的事,没人比他更合适。

出了今天这档事,郑榕自己心里也再没有半点良心不安。

郑榕的想法,愚直又心乱如麻的马宁远毫无察觉,只感觉说到心坎上,一阵感动。

他抓着郑榕的手,诚恳道:“此去淳安,主理仍是我,但我一定谨遵部堂吩咐,大小事宜都以你的决断为准,绝无二话。”

“兹事体大,还需同舟共济。晚生也要请府台大人多多指教,多多担待。”郑榕完美掩饰住自己的厌蠢症,客气又亲热地说。

上午那点不愉快,似乎也真就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少在马宁远看来是这样。

他暗暗松了口气,说道:“容之虽然还未入仕,却也如徐先生深受部堂信重,今后在外人面前,我便也称你为先生,有需要我做的事尽管开口!”

“折煞晚生了。”郑榕笑道,“不过当下确有件要紧事,若大人不为难,明早帮我把戚将军那队兵马的队官请到我的船上吧,我有话与他说。”

“这有什么为难的?待开船时,我让他直接到你的船上听命。”马宁远还以为是什么难题,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那就有劳大人了。”郑榕含笑拱手。

马宁远悬着的心这才落地,脑海中回荡着的胡宗宪的声音也终于缓缓消散。

为了部堂,个人荣辱得失又算什么?这般想着,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明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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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单方面充斥着“真诚的虚伪”的私人谈话后,得偿所愿的马宁远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收拾好行囊的郑榕也在向父亲提前辞行后早早休息。

接着便是出发时间。

虽然说了不必送,临走时,小妹郑绮还是早早跑到小院里,眼泪汪汪。

小小年纪的她正是黏人的时候,也知道过几天自己回了老家,想再见到对自己最宠爱的哥哥就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想到这,抱着郑榕不撒手的她眼巴巴地问道:“哥哥不能晚点走吗?”

“绮绮要听话,哥哥是去替爹,替咱们全家做大事的。”郑榕语调轻柔,扭头看了看拎着小包袱的怜珠,“等忙完了正事,我就回蕲水去看你,再让怜珠姐姐给你做最喜欢吃的米糕,怎么样?”

“……好吧。”小不点不情不愿地说,接着又有些扭捏,“哥哥,绮绮还有事。”

“什么事?”

“就是……娘说绮绮该缠足了,可是我听外院的姐姐说,缠足可疼了!还不好看!我最喜欢怜珠姐姐这个样子了,哥哥能不能让娘别给我缠足了?”

眨巴着一闪一闪的大眼睛,郑绮终于说出了压在小小心里很久的“天大难事”。

怜珠顿时脸一红,偏过头去,郑榕则一拍脑门,露出恍然之色,毫不犹豫道:“我也觉得缠足不好,放心吧,到了地方,我就给娘去封信,不让你缠足!”

“大哥最好了!”悲喜都挂在脸上的小丫头立刻雨过天晴,欢快地叫嚷起来,还偷偷在郑榕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都带响了。

安抚好妹妹,又与等在前院的父亲话别几句,郑榕带着怜珠,还有拎着大包小包的郑安、张武乘车直奔码头。

这次是轻装简行,其余的护院随从都被留在家里。

马宁远、徐渭二人也都是如此,甚至徐渭还是孤身出发。

总督府和布政司的兵队早把码头周边的道路和水面封了起来,盔明甲亮的台州官兵则巡视在那十几条粮船和官船上,为首的队官看着三十多岁,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上有股豪侠气。

估算着时间,他叫来身边人吩咐几句,快步走上挂着布政司灯笼的官船,与护卫亲兵打声招呼,叩响门扉。

“郑先生,王如龙前来拜见。”

他一开口便是浓重的义乌口音,还带着行伍特有的浑厚。

“吱呀”一声,屋门打开,郑榕亲自迎了出来,将他领到船舱内,笑道:“王守备一路辛苦,快请坐吧。”同在舱里的还有徐渭,此时的他端着茶杯轻轻呼气。

“见过徐先生。”王如龙略带拘谨地坐下,问道,“不知两位先生有何吩咐?”

见过马宁远的他已经知晓,徐、郑二位先生虽说名义上次序靠后,却是能真正代表藩台和部堂大人的人物,因此不敢怠慢,性情也收敛起来。

徐渭的目光仍然定定地望着飘在水面的茶叶,只点点头,一言不发。

郑榕则笑意不减,轻轻一招手,怜珠就端来杯刚沏好的龙井,放到茶案上。

“先喝杯茶歇口气,请你来,主要是有件事想打听一下,再说说淳安的布置。”

“先生请讲。”王如龙喝了口茶说。

“先说说你这边的事吧,我想知道,出发前,谭参军——或许还有戚将军——都找你单独叮嘱了些什么?”

郑榕问得慢条斯理,王如龙的身子却猛地僵住,心里也“咯噔”一声。

原因无他,就在出发前,谭纶和戚继光确实一起召见过他。

除却例行公事的训话,他们特地叮嘱不能做威逼百姓的恶事,否则严惩不贷。

感受着郑榕的视线,他总有种不仅自己被看透,两位大人也被看破谋划的感觉。

船舱里暖意融融,却莫名透着些凉意——特别是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