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冬修仙传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章 初试锋芒

稀粥般寡淡的晨光,艰难地透过木屋的破窗和屋顶的茅草缝隙,筛落下来,在弥漫着刺鼻腥臭和草药苦涩混合气味的空气里,形成几道浑浊的光柱。祁冬靠坐在冰冷的泥墙边,满身厚厚的、油腻的黑色污垢几乎将她裹成了一个泥人,只有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在污垢的覆盖下,亮得惊人,如同被寒泉洗过的黑曜石,倒映着光柱里飞舞的微尘。

她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那无处不在的、微凉清透的灵气粒子便如同找到了归宿,自发地、微弱地渗入她刚刚被打通些许缝隙的经脉,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和力量感。这感觉如此新奇而真实,是她前世在浑浊的都市空气里从未体验过的生机。

“活过来了…”这念头再次划过脑海,带着劫后余生的余悸和一丝初窥新世界的茫然兴奋。

就在这时,木屋角落的干草堆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浓浓困惑的呻吟。

“唔…咳……咳咳…好…臭…!”

木屋角落的干草堆上,传来一阵压抑的呛咳,打断了祁冬的沉浸。沐清瑶眉头紧蹙,似乎被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腥臭刺激得极不舒服,苍白的脸颊因为咳嗽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

祁冬心头一紧。这位来历神秘的“仙女”醒了!她刚想开口询问对方伤势,顺便试探那关于封印的线索——

砰!

一声粗暴的巨响,几乎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整个拍飞!

腐朽的门板重重砸在泥地上,激起一片呛人的灰尘。刺目的晨光汹涌而入,瞬间将昏暗的小屋照得纤毫毕现,也清晰地勾勒出门口那几道趾高气扬的身影。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妇人。一身华贵的绛紫色云锦长裙,裙摆用金线密密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目的金光。发髻高挽,插着点翠步摇和赤金衔珠凤簪,随着她迈步的动作微微晃动。一张脸保养得宜,只是眼角眉梢刻着深深的世故与毫不掩饰的刻薄,此刻正用一方熏了浓香的锦帕死死掩住口鼻,柳眉倒竖,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嫌恶地扫视着屋内。

“呕…这什么腌臜地方!这什么味儿!”尖利刺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心,正是柳家主母,柳清云的生母——赵氏。

她身后跟着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腰挎长刀,满脸横肉,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屋内,最后定格在角落里满身污垢、狼狈不堪的祁冬身上。还有一个穿着深褐色绸衫、微微佝偻着背的老者,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刻,浑浊的老眼半开半阖,仿佛没睡醒,只是安静地跟在赵氏身后一步之遥,像一道不起眼的影子。

赵氏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先是嫌恶地扫过屋内简陋肮脏的陈设,掠过草堆上气息微弱、显然伤势不轻的沐清瑶,最后,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和一种被冒犯般的怒火,死死钉在祁冬身上。

“祁…祁冬?!”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派出的可是族里豢养的、手上沾过血的悍仆!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痴傻郡主,推下悬崖,万无一失!可眼前这个泥人,虽然狼狈不堪,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却让她心头莫名一跳,不再是印象中的浑浊呆滞,反而亮得让她有些不敢直视!

祁冬在赵氏破门而入的瞬间,身体就下意识地绷紧了。前世的社畜本能让她习惯性观察环境、评估威胁;而属于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则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悲伤汹涌而来——就是这个女人,默许甚至策划了对“她”的谋杀!

恨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脏。但祁冬强行将它压了下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对付修士家族的主母,就是那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也能轻易捏死她!

装傻!必须装傻!

原主痴傻的形象是完美的伪装。她立刻低下头,肩膀缩起,身体微微颤抖,将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隐藏在污垢和散乱的黑发之后,喉咙里发出如同幼兽般恐惧无助的呜咽声,整个人瞬间切换成一种瑟缩、茫然、仿佛被巨大声响吓坏的状态。

“夫…夫人…”她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怯生生地抬起头,只敢用余光飞快地瞥一眼赵氏,又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脏污不堪的裙角。这副姿态,与原主平日在人前的痴傻畏缩,别无二致。

赵氏看着祁冬这副熟悉的、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心头那股莫名的惊疑才稍稍压下。果然是命大摔傻了?或者那些奴才办事不力?无论如何,一个没摔死的痴傻郡主,处理起来反而更棘手了!她强压下心头的烦躁和一丝不安,脸上挤出一个极其虚伪的、带着施舍意味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冬儿啊,”赵氏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却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居高临下的假意关怀,“让伯母好找!你这孩子,怎地跑到这等腌臜地方来了?可让伯母担心坏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嫌恶地用锦帕在面前挥了挥,仿佛要驱散那无形的秽气。

祁冬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派茫然懵懂,只是怯懦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被赵氏突然的“关怀”吓到。

赵氏不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脸上的假笑也收敛了几分,换上一副“我也是为你好”的无奈表情:“冬儿啊,你与我家清云的婚约,本是长辈们定下的娃娃亲。可如今…清云已蒙仙门垂青,拜入玄天宗门下,前途无量。这仙凡有别,你也知道…这婚约再继续下去,实在是…于你无益啊。”

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一个家丁立刻上前一步,将一个沉甸甸、鼓囊囊的织锦布袋“咚”地一声,重重丢在祁冬脚边的泥地上。袋子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这些石头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灰扑扑的,形状也不甚规则。但祁冬的瞳孔却猛地一缩!在她此刻异常敏锐的感知中,这些石头内部,正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不同色泽的能量波动!赤红如火焰跳动,湛蓝如冰泉流淌,青翠似草木生机…正是原主记忆里,珍贵的修炼资源——灵石!虽然只是下品,甚至混杂着一些几乎不含灵气的劣石,但对于凡人而言,这无疑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些,”赵氏指着布袋,语气带着一种恩赐般的施舍,“算是我柳家给你的补偿。拿着这些灵石,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冬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做吧?”“懂事”二字被她咬得极重,威胁之意昭然若揭。她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祁冬,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

祁冬低着头,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仿佛被那袋沉重的灵石和赵氏的气势吓住了。她的手指在脏污的袖子里,却悄悄握紧了拳头。补偿?用一堆下品灵石,就想买断一条人命,买断原主被推下悬崖的冤屈?买断这具身体被恶毒封印十八年的痛苦?何其可笑!何其恶毒!

愤怒如同冰冷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伪装。识海中,《太虚衍天诀》的金色符文仿佛感应到了她剧烈的情绪波动,微微闪烁了一下。丹田深处,那道刚刚被艰难撕开的细微金色缝隙,也随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暖流。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是一副茫然懵懂,甚至带着点傻气的表情,仿佛根本没听懂赵氏在说什么。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沾满污垢的手在身旁的小破桌上摸索着,拿起一个豁了口的、同样沾满灰尘的粗陶碗——里面是昨夜残留的、早已冰凉的半碗溪水。

“伯…伯母…”祁冬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依旧细弱,带着傻气,眼神飘忽不定,似乎不敢直视赵氏,“喝…喝水…”她端着那破碗,脚步虚浮踉跄,像个真正神志不清的痴儿,朝着赵氏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去。

“拿开!脏死了!谁要喝你这破碗里的东西!”赵氏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祁冬身上散发的腥臭和那破碗里的东西都是剧毒。

就在她后退、注意力被那破碗吸引的瞬间,祁冬脚下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猛地一个夸张的前倾!

“啊呀!”她惊呼一声,声音带着孩童般的惊慌。

哗啦!

半碗冰冷的、混着灰尘的溪水,不偏不倚,尽数泼洒在赵氏脚前半尺的泥地上!浑浊的水花四溅,甚至有几滴溅到了赵氏那华贵云锦长裙的下摆上,留下几点刺眼的污痕。

“你!”赵氏勃然变色,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怒火腾地冲上头顶!这贱婢!竟敢如此放肆!她刚要厉声呵斥——

祁冬却已经“惊慌失措”地站稳,看着地上碎裂的水渍(那碗并未摔碎,只是水泼了),脸上露出一种孩童做错事般的茫然和无辜。她指着地上那片湿漉漉的痕迹,用极其天真、甚至带着点傻气的口吻,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夫…夫人…走路…要小心呀…”她歪着头,眼神空洞,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你看…水…洒了…杯子(碗)要是摔碎了…就…就不好啦…会扎脚脚的…”

她的语调慢吞吞,傻乎乎的,配合着满脸的污垢和呆滞的表情,活脱脱一个痴儿在说胡话。

然而,赵氏身后的那个一直半阖着眼、仿佛置身事外的老管家,浑浊的眼皮却极其轻微地掀开了一丝缝隙!那缝隙中,一抹极其锐利、如同鹰隼般的精光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他的目光,没有看祁冬,也没有看地上的水渍,而是瞬间锁定了祁冬脚边那个装着灵石的织锦布袋!

就在祁冬话音落下的刹那!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仿佛源自天地初开时最原始悸动的奇异气息,以祁冬为中心,极其隐晦地、如同水波涟漪般扩散开来!这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若非灵觉敏锐到变态的程度,根本无法察觉!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无意识的“呼吸”!

这气息掠过地上那个敞口的灵石布袋。

噗…噗噗噗…

一连串极其轻微、如同炒豆子爆开、又似冰层悄然碎裂的声音,密集地从布袋里响起!

在赵氏和两个家丁惊愕茫然的目光中,只见布袋里那十几块灰扑扑的下品灵石,表面毫无征兆地,瞬间爬满了无数蛛网般细密的裂纹!

下一刻!

哗啦——!

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碾过,袋中所有的灵石,连同里面掺杂的劣石,竟在同一时间,无声无息地彻底崩解!化为一小堆色泽黯淡、灵气尽失的、细腻如尘埃般的灰白色粉末!连稍大一点的碎块都没有留下!

整个崩解过程快如闪电,无声无息。只有那布袋口,如同被风吹动般,悄然飘散出一缕细微的、混着劣质石头粉末的尘烟。

木屋内,死一般的寂静。

赵氏脸上的怒容僵住了,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地上那一小堆不起眼的灰白粉末,又猛地抬头看向祁冬。眼前的少女依旧是一副痴傻茫然的表情,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因为刚才“泼了水”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灵石…怎么全碎了?!难道是这些下品灵石太劣质,自行崩解了?还是…她心头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又让她背脊发凉的念头升起——难道是眼前这个痴儿搞的鬼?不!绝不可能!她就是个废物!痴傻了十八年的废物!

“这…这…”赵氏惊疑不定,指着那堆粉末,声音因为惊怒而有些变调,“灵石…灵石怎么…”

“夫人!”一个苍老、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赵氏。

是一直沉默如影子般的老管家。他不知何时已上前一步,微微挡在了赵氏身前。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完全睁开,里面没有了丝毫睡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古井寒潭般的锐利光芒,极其凝重地扫视着整个破败的木屋,目光在角落草堆上昏迷的沐清瑶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如同实质般扫过祁冬,带着一种审视和深深的忌惮!

祁冬在那目光扫来的瞬间,心脏几乎漏跳一拍!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肉,直刺灵魂!她强忍着几乎要跳起来逃跑的本能,维持着脸上呆滞茫然的表情,甚至故意吸了吸鼻子,眼神更加涣散。

老管家收回目光,对着惊疑不定的赵氏,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极其低沉、凝重地吐出几个字:

“此间…有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