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双塔街道
双塔街道办位于人民路东段，办事处是一座两层楼高的临街小院。
别看小院不大，进进出出只有十几个工作人员，却管理着二郎巷、定慧寺、唐家巷等七个居民区四万多人的居民生活。
而如今，随着市里关于如何安置返城知青的就业问题，解决城镇化进程中的盲流就业问题，保障日益严重的街道社区治安问题相关指导文件的下发。
周一的沧浪区居委大会上，苟区长就这些问题整整讲了半个多小时，七八个参会的街道办主任都被逼着当场立下军令状领着任务回去解决。
按照苟区长的话，谁若是解决不了问题，那他就来解决谁！
从区里开完会的刘道生愁眉苦脸将车停在街道办的院门口，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的张阿妹立刻迎了上来讨好道：“刘主任，您开完会回来啦，关于黄庆的事情我想跟你做下详细汇报。”
刘道生提着公文包，板着脸：“有什么汇不汇报的，事情是不是没办好？”
眼神慌张的张阿妹咽了口口水，分辨道：“倒也不是我没办好，就是我们院的刺头宋莹她横插一腿，先介绍了她的表妹，我这不是实在是插不上嘴。”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想着到街道上班，我看你还是回街道工坊继续再锻炼锻炼吧。”
刘道生的脸色又冷了两分，挥手打断了还想再做辩解的张阿妹迈步走进了办事处。
有心想跟上去的张阿妹迟疑了，她担心会因此惹怒刘道生，到时候连现在的工作都要丢了。
一脸晦气的张阿妹在转身之际，突然与迎面走来的一位戴口罩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胸口痛的张阿妹张口就要骂娘。
“你这人眼瞎吗？走路不长眼睛的！”
看着眼前个头仅到他肩膀的女人，周贵嗓音低沉：“抱歉，我实在是没看见有条狗挡路。”
张阿妹叉着腰踮着脚尖，指着周贵的鼻子：“你骂谁是狗呢？”
“谁挡路谁是狗。”周贵抬手扇开张阿妹的手回怼道。
正当张阿妹要扑上去与周贵撕扯时，小院里的看门大爷声若洪钟告诫道：“大清早的就听见你们两个猪头三搁这撒泼，若是有什么冤屈的，需不需要我喊人去请派出所的孙所长过来给你们评评理？”
周贵象征性的往右手边退了一步让出过道，张阿妹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了。
今天早上她只跟组长请了一个小时的假，若是再回去晚了，那一天七毛的工资可就真没了。
路过躺在藤椅上端着茶壶喝茶的看门大爷时，周贵低头弯腰：“刘二爷，您老身体可还硬朗。”
“小贵子，我可是听人讲你最近在观前街倒腾你们老周家祖传的炒货生意？不怕再被抓起来？”刘二爷瞪着浑浊的眼珠子看着周贵。
这位刘二爷早年是苏州女流氓郭懿缨的黑衣跟班，日常工作就是跟在大佬后面撒铜钱、挡刀砍人的随从。
后来苏州城解放了，这位刘二爷蹲了两年牢狱后洗心革面，在给公安局做线人的那几年屡立功勋，五八年还因为亲手擒获特务受到过市长的嘉奖。
附近的老门老户都尊称他为刘二爷，其中既有他过往的辉煌经历，也因为他是双塔街道办主任刘道生的二伯。
刘二爷呷了两口茶，缅怀过往：“想当年你家老太爷的糖炒栗子在玄妙观那可是一绝！良乡肥大的栗子，裹着细沙与糖蜜就在路旁唰啦唰啦的大铁锅里不停地翻腾，就连那锅炉底下的柴火味都是香甜的。”
“刘二爷，良乡的栗子都被拿去跟岛国商人换外汇了，咱们可吃不起。”
良乡的栗子因为口感细腻被岛国人成为中国甘栗，在当时日元和人民币5比1的汇率下，一斤良乡栗子往往能卖到1000日元。
“那真的是太可惜了，人越来越是念旧。”
周贵踟蹰了片刻，叹息道：“刘二爷，您是知道我们周家炒货的手艺，否则当年也不会因为被人惦记方子被搞的家破人亡。”
“小贵子，你小子要是憋着什么坏屁就滚到一边去！”
周贵轻轻自己扇了下嘴巴，连连拱手：“您瞧我这破嘴！我是想说既然咱有这手艺，为什么就不能像过去搞公司合营一样重新将老周家的牌匾再给挂起来。”
刘二爷放下茶壶起身打量一身破旧中山装浆洗的发白的周贵，啧啧称奇道：“原以为经历人生大变故后，你小子会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沉寂了几年还能有东山再起的心思，不愧是老倔头周怀忠的孙子！”
“公司合营的事情我不懂，但你想开店的想法我老头子支持你！道生那孩子若是为难你尽管告诉我，你看我晚上去不去他家找他娘告他的状。”
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半个身子的刘道生，朝着院子里作妖的刘二爷哭笑不得喊道：“老周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了，我妈她最近因为大丫头的婚事心烦得很，您老就别去打扰她老人家了。”
“那我先上去了，刘二爷您多保重。”
同刘二爷告辞后，周贵蹬蹬快步上了二楼，径直走向房门敞开的街道办主任办公室。
仰着头依靠在沙发椅上的刘道生，昂视着垂首佝背走进来的周贵。
周贵，香花桥居民区原周记南货店的少东家，也是以前老刘家打长工的雇主。
十年前因为犯忌讳被抓去矿场劳改了七年，儿子跑去外地串联再也没有回来，老婆半夜失足落水也没能救过来。
算是个可怜人，不过同时他也是二郎巷居委会重点监控的潜在社会不稳定份子。
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在黑暗里默默腐烂的人，突然有一天竟然正大光明的跑来街道办说要搞什么公私合营。
现如今的光景，哪他娘的还有私人，全都是公家！
刘道生比周贵小几岁，模糊的记忆力俩人小时候可能还一起上过树掏过鸟窝。现在回头再看眼前畏畏缩缩小老头打扮的周贵，给刘道生的感觉是既熟悉又陌生。
“周贵同志，你现在的思想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