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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
2003年的冬天,平城二中,刘崇福站在政教处的门口,看着从门前列队走过的同学,他没有像老师想象的那样因为别人的注目而羞愧的低下头,而是抬着头向自己门口走过的同学们打招呼。同学们看到他,有的脸上露出不解其为何会站在这的困惑,有的则是因为幸灾乐祸的一脸坏笑,好像还怕对方看不到自己一样,向刘崇福喊着“阿福”,更有甚者,起哄的打了一个口哨。而他就站在那,对于表现出困惑的同学回复以尴尬的表情,对幸灾乐祸的同学回复以轻蔑的一笑,而对于那几个起哄的,他则看也不看他们,直接伸出右手冲他们竖起中指。
平城二中校舍比较陈旧,都是80年代建起来的平房,虽然历年经过多次修缮,但是破旧的表象难以掩盖。随着生源的不断增多,教室数量的不足和学生数量增多的矛盾逐年尖锐,开始的时候,学校把各种实验室、微机室、阅读室、活动室、会议室甚至礼堂不断地压缩,不断地增加教室数量,后来没有办法,教育局只能在政府的协调下,将隔壁倒闭的国营工厂的厂房作为一个新校区并入了原来的校区内,经过简单的改造,闲置多年的厂房就成了教室,虽然环境堪忧,但是教室不够的问题得以彻底解决。而为了方便管理,干脆将住宿生和走读生分开在两个校区管理,走读生就在原来的小区,住宿生则被统一集中在“新”的校区管理。
在这解决校舍问题的历史进程中,学校的会议室、礼堂都被压缩没有了,所以每次召开年级大会,只能在学校的西侧的小操场进行,据说这个小操场原来是学校内的一个人工湖,后来人多了,学校活动场地不够了,学校只能填平了人工湖,改造成了一个小操场。
此时小操场东侧不远的政教处办公室内,政教处干事杨敬宗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学生在冲着这边做着各种表情,他能想象到站在门口的那位肯定是没有老师的站在那,他无奈的叹口气,想着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难管了。想到这,他拿起水杯吹了吹飘水面上的茶叶,轻轻的喝下一口。杨敬宗属于平城二中老师中的少壮派,他向来觉得对学生的教育,启发引导胜过强力的压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在学生中有着很好的群众基础,许多调皮捣蛋的学生,见了他都能乖乖的听他的话。刘崇福如此站在政教处门口,就是出自杨敬宗的手笔,目的就是稍加惩戒,但是看着他咱们窗前,反而倒是像一个检阅部队的元帅,此时的杨敬宗也得无奈的摇头。
这件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当天的年级大会开始。
那一天下午,年级大会照旧在这个小操场进行,刘崇福坐在队伍的后面,听着校领导严肃的声音讲解着学习形式的紧迫。
“年级会考马上就要开始了,会考之后,你们的生物、地理课程就要开始了,这说明什么问题同学们?说明中考离你们越来越近了……”
作为一个非优等生,刘崇福对于学习的紧迫性向来都知道,但是无奈成绩并不是随着意念就能好转的,校领导的碎碎念,让他倍感无聊。忽然身后的郑强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后面的郑强和信于飞,俩人从大会开始就安排阿福坐在他们俩前面,因为他的个子比较高,他们来觉得这样能更好的掩护他们。
“阿福,一会儿放学去打球你去不?”
“去哪啊?”他习惯了身边的朋友喊他阿福,听着郑强的话头也没回,身子稍稍向后倾,回着郑强的话。
“别废话,就问你去不去!”
“滚,不去!”
“打球都不去,回家孵蛋去吗?”
听着郑强的话,没有再说什么,平时他们给郑强起的绰号就是“狗”,因为他平时开起玩笑起来就像疯狗一样。而对于狗的提议,他并不是不喜欢篮球,但是毕竟当时已经是初冬的节气,放学时候天就擦黑了,再玩会球,天都黑了,想想还是算了吧。想着,他把身子往后倚,郑强就在后面往回推他,他倒他推,俩人倒是玩的不亦乐乎。偶尔信于飞也会调侃道“狗,别推了,让他躺下!”
“我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坏呢?”阿福怼着信于飞,和郑强的玩闹并没有停。
“说的跟你是个好人似的,近墨者黑,我这点不好还都是你传染给我的!”
“要不你叫猪,真能拱,死抬杠!你看上次物理考试,我再差我能考80分,你考的可是比叶雅还低1分,32分!怎么能是我传染给你的!”叶雅是阿福他们班的一个特殊人,天生智力缺陷,似乎是遗传病导致的智力低下,因此所有同学都喊她傻子。
“我去你丫的!”阿福的话虽然是事实,但是这让信于飞觉得自己的伤疤被揭开了。考试考不过一个傻子,本来就让他被调侃的备受屈辱,这次阿福再次提及,他觉得自己又被无情的嘲笑的,于是信于飞没好气的在背后给了阿福一拳。
这一拳下去,仨人闹得更欢了,一边低声的互相挖苦,一边他推一把,他打一拳的嬉闹着。也许是三个人玩的太投入了,他们都没有注意远处的杨敬宗早就注意到了他们,正在慢慢的向这边走来。直到杨敬宗走到三个人背后,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杨敬宗他走到阿福三个人背后,并没有厉声斥责,而是拍了拍三个人的肩膀,待三个人看向自己时,他抬手指了指政教处所在的方向,示意三个人去门前罚站。
阿福、郑强、信于飞三个人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站起身,向政教处走去。杨敬宗倒没有跟着他们三个一起过去,他相信这些学生再调皮捣蛋,还是不会明目张胆的跑回教室或是什么,他们会自己乖乖的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的。
走在半路,阿福三个人还在低声的相互埋怨,走到小操场边缘,阿福转身向着自己班级队伍的前面看过去,班主任毕兰芝还坐在队伍的最前面,没有注意到他们三个的,于是转身和两个朋友讨论,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杨老师认错吧,万一这事到班主任毕老师那可就麻烦了,毕竟毕老师一向以严厉著称,她注重家庭环境对学生成绩的影响,说白了,就是比其他老师更喜欢家访或者喊家长,这无疑是学生们比较怕的,尤其是这三个还在相互埋怨的成绩不怎么好的学生。
阿福的提醒瞬间让相互埋怨的三人安静下来,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般,在考虑怎么跟杨敬宗承认错误来换取宽大,慢慢的他们与政教处办公室越来越近。
“坦白从宽呗!”郑强打趣的说道。
“你真该坦白”信于飞从身后打了郑强巴掌,”你又偷了哪个女同学的内裤了,你个猥琐犯!”
“八旬老妇为何惨遭侮辱,妙龄少女因何惨遭强暴,内裤胸罩为何不翼而飞,敬请收看《今日说法》——郑强的不归路!”阿福走在队伍最后,正音说道。这话一说,郑强和信于飞俩人一边笑一边将他推到俩人前面,一人踢了他一脚。
“我就说你小子一肚子坏水!”
“让你跟别人打架你不上手,你没事损起我来一套一套的!”
“别闹了,有人……”阿福说着,拦着郑强二人,二人立马也随着安静下来,毕竟政教处办公室隔壁就是语文教研组,万一再被其他老师看见,向自己班主任告了状,可就不好了。
阿福说的有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老师,而是一位女同学。政教处门口停着一辆摩托车,他们几个倒是认识,这正是杨敬宗平时上下班骑的小踏板摩托,女孩儿在车的东边蹲着,三人从西边走过来,说闹间并没注意车东边蹲着的女孩儿,直到郑强俩人把阿福往前推,推到了车的东边。
阿福三人安静下来,看了看蹲在那的女同学,发现是自己班里新转学来不久的同学陈婕。
陈婕是班里的优等生,身材高挑,长相清秀,学习成绩在年级也是数一数二的备受老师们的喜欢。新转到这个学校,她对身边的同学并未全部熟悉,但是最近他不知道是谁,总会向她的自行车车筐里面偷偷的放所谓的情书,这几天他收了四五封了。
她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他是看了一遍的,先不说内容上毫无文采可言,单说这信纸上歪歪扭扭的字体,这个人的学习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信的末尾并没有署名,只是说要约她去县城的青年公园见面,看到这她确定这是班里的男同学的恶作剧。她本想将这无聊的信扔掉,但是她看了看这封信信纸上的图片,是当时流行的《灌篮高手》里面樱木花道的Q版卡通形象,他当时觉得这肉麻的令人作呕的文字简直是浪费了这张纸,想着晚上写完作业要照着信纸上的形象,把这两个Q版的卡通形象重新画在自己的笔记本里,于是他将这封信放进了书包。但是令他难以忍受的是,后面的几天她竟然连续收到了类似的信,她草草的看了眼字体,确定是一个人。她没有好奇这个人是谁,也没有好奇这个人的目的,只是对这种行为产生的厌恶,她想把这几封信扔掉,但是思索片刻,她把这封信也放进了自己的书包。
到了这天中午放学,他看着自己车筐里的信封,算上自己书包里的,这已经是第五封信。她拿起信封,身后有人拍了一下她,回头见是前桌的同学刘静。刘静笑着看着她的手里信,八卦的问她是不是收到情书了。
“恶心死了,我都不知道是谁,这个人也不署名,这破字写的邋遢,估计人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来我认认是谁的字,我好歹也是咱们班语文课代表,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算了吧,下午交给老师不就行了。”陈婕并不认同刘静的建议,她可不想这件事在班级内部引起什么风波,说着把信放进了书包。
这一下是吊足了刘静的胃口,一封不知道谁写的情书,给了一位新转来的同学,虽然陈婕已经把信收了起来,她却没有因此作罢。
“就给我看看呗……”
“你给了老师,弄不好全班就都知道了……”
“我又不会跟别人说,我嘴巴可严了……”
“你觉得是哪个男生?我给你分析分析……”
俩人推着自行车往校门口走,刘静不断地想着办法来探听关于那封情书的信息,陈婕则没有过多的和刘静讨论这个问题。
下午一到学校,陈婕就去了班主任毕兰芝的办公室,把信和这几天收到信的事情和毕老师简单的说了一下,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希望老师阻止同学们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语文教研组内,班主任毕兰芝听完陈婕的话,气愤的拍了一下桌子,他倒不觉得这是什么恶作剧,这简直可以算早恋问题了。她打开信纸,反复看着这几封信的上字,眉头紧锁,片刻后他确定了两件事——第一,这封信并不是出自自己班级的男学生;第二,这封信就是一个有早恋倾向的差等生对一个优等生的骚扰。想到这,毕兰芝转身问着身边的几个同事昨天的作业现在是不是收齐了,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她又转身和身边的陈婕说,“这样吧陈婕,这件事老师很认同你的做法,学生就应该一学习为重,但是我觉得这封信并不是咱们五班的同学写的,这不你也听见了,咱们整个年级的作业,都在几位老师的桌上,下午咱们年级大会,你就不用去了,你就踏实的在这比对字迹,我倒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坏小子,咱们一定把他揪出来!”
就这样,随着预备铃声的想起,老师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去参加年级大会,陈婕被留在了教研组比对字迹。起初面对老师们认同的眼神,他觉得无比尴尬,但是最后她想了想,接受了这种安排,从毕兰芝的办公桌上开始,一本一本的翻看起作业本来。不知道翻看了多久,从毕老师的办公桌翻到了赵老师的办公桌,从赵老师的办公桌翻到了张老师的办公桌,不间断的比对,让她觉得自己的眼都已经花了,她站起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于是信步走出教研组,想去教室外晒晒阳光放松一下。
虽然当时已是初冬,但是阳光洒下来,让少女觉得还是很温暖的,她转身看了看西边不远处正在召开的年级大会,为了不让自己站在这太明显,她看着办公室门口的摩托车,索性蹲在了摩托车东边。天空灰蒙蒙的,不远处电线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着,在她听来,这声音比不远处年级大会领导讲话的声音更大,似乎在愤怒的说着,天空不应该是这灰蒙蒙的样子,应该比以往更蓝。想着她出了神,她想上次看见湛蓝的天空是什么时候了,是不是很久之前了,这灰蒙蒙的天,是不是这家家户户取暖炉里冒出来的烟染成的。
忽然,三个男生低语的相互埋怨与挖苦打断了他她的思绪,她听到了三个男生的对话,他觉得三个人应该很粗俗的,甚至觉得三个人并不像什么好学生,然后一个男生被人推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其他两个人也跟着过来探了探头,她认出来三个人都是自己同班同学,转学过来时间不算长,但是还是记得这三个男生的名字,因为三个男生个子都比较高,也喜欢玩篮球,每次体育课在操场,总能看见他们几个人在球场打打闹闹,但是想着刚才三个人的对话,她开始怀疑自己对这几个人的第一印象是否准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