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剑气再会

时间是个奇妙的东西，在岁月的重量下，一切不可能都能够化作可能，恶棍可以成为救世主，英雄也可能被称为败类。

华山派的剑气之争始于一场误会，但这么多年下来，两宗弟子早已经是你死我活，直到玉女峰大比剑之后，以剑宗的完全失败才宣告这一场横跨数十年的门派内斗告一段落。

归根结底，无论是理念还是武功，都并非华山剑气之争的核心，让无数弟子挥洒热血的其实是那一把名为“掌门”的权力交椅，因此作为气宗的继承人，奉行“以气驭剑”原则的岳不群似乎不应该对风清扬表现出这样的友好态度才对。

事实上，早在接到岳灵珊的第一封家书的时候，岳不群就已经有了动身前来寻人的打算了，彼时作为妻子的宁中则劝过他——

“珊儿绝不能学剑宗的武功！”

岳不群明白，这是宁中则在提点自己，华山派一片大好的态势只是假象，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藏着的是左冷禅这条大毒蛇，若被他寻到机会，一步踏错便是毁门灭派的结局。

岳不群最担心的就是左冷禅会扶持剑宗的余孽来夺自己的掌门之位，复刻泰山的惨剧，而如果他放任自己的弟子与女儿去学习剑宗的武功，无疑就是给了外人口舌，非但剑宗余孽不会客气，就连气宗的人也会对他失望。

但很快岳不群就重新冷静了下来，岳灵珊的书信中让他看到了一种全新的可能性。

打扮成船夫的剑宗弟子被洛小白给废了，但对于这种情况，剑宗的顶梁柱风清扬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甚至在任盈盈“大逆不道”发出对“正义”的质疑之后，风清扬更是选择了沉默以对。

最后的变化让岳不群感到惊讶万分，风清扬竟主动想要教导任盈盈武功，剑宗的一代高手，不顾师徒名分，违背剑气宗旨也要教导一个气宗的弟子。

或许是风清扬在任盈盈的身上看到什么闪光点，但对于岳不群而言，他看到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

岳不群看到了一条路，看到了一条能够让华山重新走向巅峰的道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打算赌一把，对于绝境中的人而言，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而对此感到最为震惊反倒不是风清扬，而是洛小白。

看着虽然孤身一人，但却是堂堂正正在自己面前对剑宗风清扬表现出友好的岳不群，他有一瞬间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演技完全骗过了对方，不然无法解释这个君子剑的胆子怎么可能大到在一个嵩山弟子面前递出这样大的一个把柄。

洛小白深思着岳不群的用意，此人究竟是一时不察出了昏招，还是早有打算将计就计？

洛小白猜不透，不过同样对此感到惊讶的风清扬却很快整理好了表情，他淡淡地道：“岳掌门有何指教？”

岳不群苦笑道：“师叔折煞弟子了，不过是听小女谈及师叔踪迹，因此特来拜见。”

他没说什么请对方回华山许以大位的鬼话，风清扬不信且不提，他自己也没有在外人面前说笑的想法。

风清扬神色依旧淡然，甚至还有些不待见对方：“人已经见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岳灵珊鼓起脸踢了一脚风清扬，她瞪着这老头道：“你讨厌我爹爹啊！干嘛说话这么凶！”

“胡闹！”岳不群连忙呵斥道：“珊儿不可无礼！”

风清扬没和小孩子计较，而是转而对岳不群道：“你有什么想法老夫不想听，也没有兴趣，盈盈是个好苗子，老夫打算教她武功，你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此事老夫已经定下。”

于私，他是长辈，自不会忌惮一个晚辈后生，于公，他是剑宗弟子，自然不会听从气宗掌门的吩咐。

岳不群连忙表态道：“盈盈能得前辈看重是她福分，弟子自然不敢置喙师叔的决定，只是盈盈已拜入弟子门下，还请师叔教导之余容许弟子传她些本门的其他功夫。”

岳灵珊的信中已经提到了风清扬就在思过崖隐居，所以岳不群的打算很简单，他想要以任盈盈为纽带，试图彻底终结这段长达数十年的剑气之争。

一个既会剑宗的剑法，又学了气宗的内功的华山弟子，从一方面来看，这是两边人的眼中钉，必杀之，但若是换一个角度看，这却是缓和两宗之争的重要桥梁！

风清扬何等老练，自然一眼便看穿了岳不群的心思，他本想讥讽一番拒绝，但蓦然脑中却浮现了那日大河之上，那剑宗弟子的可怜落幕。

剑气之争始于一场笑话，仇恨顺延下来却叫后辈无辜弟子纷纷踏入这不归路，风清扬固然厌恶气宗那些虚伪狡诈之人，可也不希望剑宗将来永远躲躲藏藏当过街老鼠。

风清扬动摇了，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将岳不群打发走了，即便他要表态也不是现在，尤其还有个外人在场。

洛小白那双灼灼的目光就落在两人之间，岳不群即便得了逐客令，但垂下的眼眸之中却藏着几分激动，风清扬的迟疑被他看在眼中，此事有希望！

风清扬没有当面拒绝岳不群，其实也有几分不想让外人看笑话的意思，华山剑气两宗自相残杀已经够丢人的了，再叫洛小白看到他度量狭小连个岳不群都容不下，却也大可不必。

思及此处，风清扬一挑眉头，他想着岳不群这小子该不会就打得这个主意吧，料定他不会在外人面前叫华山掌门丢脸。

正想着，那边岳不群大礼拜别了自己，将女儿岳灵珊提溜起来，嘱咐了任盈盈几句，又与洛小白简单寒暄一番就离开了。

“岳师兄为了华山派也算是殚精竭虑了，前辈何不顺水推舟应了他。”洛小白这话在风清扬听来，似是嘲弄又似是反话。

他冷哼一声道：“你不必试探什么，老夫做事向来不会因外物动摇。”

洛小白点头：“那是自然，练剑之人若心有迷茫，那便是嫌命长了。”

“倒是好大的口气，你小子也敢与老夫谈论剑道了，”风清扬转身继续往西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停下来转身道：“老夫武功比你师兄如何？”

洛小白叹道：“方才前辈之话，在下原路奉还，前辈不必试探什么，岳师兄镇得住气宗，剑宗何去何从也全赖前辈一句话，若是此刻与华山为难那才是愚蠢之事，岳师兄大张旗鼓在我面前与前辈谈论如何教导盈盈，不就是想以此震慑嵩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