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它们即是意志
镜片密密麻麻，层层堆叠，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块上都刻着一个古老的六玄族字符。
它像是……
六玄族的墓志铭。
整块石碑中央，有一处凹陷，形如圆月。
而那凹槽深处——
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浑圆通透，却不是玉。
是镜。
一颗浑然天成的镜珠，名曰：镜心珠。
白音终于开口，声音极低，却像是从千万年冰封墓地传来的咒语。
“镜心所在，即源之终。”
“此珠，藏吾族之心血，镇冢门之锁。”
九九站在镜石前，手中玉环微微泛光。
玉与镜，对应宿命。
我本以为，她会迟疑。
可她没有。
她抬起手，缓缓将那枚古朴的镜命环，对准凹槽，按了进去。
咔哒——
声音轻得不可闻，却直击心脏。
整块碎镜巨石，陡然震动！
镜片之间，裂缝亮起幽蓝的符纹，一道接一道，像是唤醒了沉睡多年的灵。
咚——
大地微震。
我们齐齐后退一步。
碎镜震荡中，中心的镜心珠忽然自行旋转。
先是缓慢，接着如同风卷。
直到它骤然“嗡”地一声，炸出一道光柱！
那道光柱直冲天顶，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划破黑暗。
哗啦啦——
整块碎镜石壁，开始往后裂开！
而背后——
赫然露出了一道巨大的黑石门！
黑石门无纹、无刻、无名。
却比所有之前见过的机关都更沉、更冷。
白音上前一步，缓缓说道：
“此门之后。”
“便是——镜月冢本冢。”
“非魂者，不可入。”
“非源者，不可窥。”
她抬眸，看向九九，声音如夜风拂骨：
“你已过心、命二镜。”
“如今，踏入此门，便再无退路。”
九九没说话。
她只是缓缓抬起掌心。
镜命环在她掌中发出一丝低低的嗡鸣，似在回应前方的冢门。
“开。”
九九吐出一个字。
下一秒——
轰——！！
整座黑石门，应声而动！
不是左右分开，也不是向后滑出。
而是——
下沉。
像是一座坟，自己张开了嘴。
一股阴风，从冢门之内扑面而来，带着腐朽、血气、潮湿、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宿命味道。
赵磊打了个激灵，整张脸都白了：“我、我这心跳得有点快……不是兴奋，是……要命的那种预感。”
墨姬眯着眼，淡淡道：“冢门已开。”
“我们，从现在开始……不在阳间。”
岑幽银眸闪动，低声道：“一旦踏入，镜月冢的规则，便会自行唤醒。”
“到那时，不止冢魂。”
“连……冢意也会复苏。”
我听到这里，心里也升起一丝压抑。
白音最后看了九九一眼，那眼神淡得像看着一缕燃尽的灯芯：
“你执钥而来。”
“你便是此冢的开门者。”
“之后的路，是生是死，是源是灭……”
“由你承。”
九九依旧没说话。
她只是迈出了脚步。
一步。
就踏进了镜月冢的大门。
……
镜月冢的门，沉入地下之后，四周的迷雾也随之骤散。
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腐血混着残香，像古尸存放百年的棺室被人忽然打开，那股子潮、冷、死的味儿，直接钻进鼻腔里。
我们几人没有立刻前行，而是分组行动。
九九、我，还有陆玉清，组成了前行小队，由白音引领入冢主道，先行探路。
而赵磊和岑幽则留在冢外古镜石壁处，尝试破译碎镜中残留的六玄古文与源脉铭印。
他们那边……不见血，但拼的是脑浆。
这边，我们三人，却要提着脑袋，走进这片埋葬了整个镜月族的冥界。
……
一踏入主冢通道，四周的光线立刻变了。
不是变暗。
是……变静。
一种死寂到极致的静。
仿佛声音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连脚步声都不再回响，而是被地面那一层泛着灰光的石砖，悄无声息地吞噬。
“这里……好像不属于现世。”陆玉清皱眉低声。
“是灵界夹缝。”九九盯着前方，语气平稳，“镜月冢不是墓，它是一段被抽离现实的时间……一种被封印的过去。”
我闻言心头一沉。
封印的过去？
那岂不是说——我们每走一步，都有可能触动某段被遗忘的历史？
……
前方空间，骤然开阔。
我们穿过一条昏暗回廊之后，眼前赫然豁然开朗。
这不是普通的墓室。
而是——一座巨大的古城！
整座城沉在冢中，嵌于地底，仿佛被时空掐断之后，整块沉入了某个无法回归的世界。
城并不高大，但诡异的是，它没有屋檐，没有楼阁，只有一圈圈围绕的回廊和浮空的镜面。
那些镜子，大小不一，有的像窗，有的像旗，有的甚至漂浮在半空中旋转，镜面上不断变幻着各种模糊画面。
陆玉清低声道：“这里……不像墓，更像是祭台。”
我却感觉像……眼睛。
一座由“镜”构成的城市，处处是“视线”，像在窥视，又像在等待某种召唤。
九九忽然止步，目光盯向最近的一面悬浮镜子。
“你们看。”
我们一齐抬头。
那镜面——不是我们。
而是镜月冢之外，赵磊正蹲在那块碎镜石前，嘴里叼着糖，抱怨：“娘的，这破文我真一个都不认识……”
而一旁的岑幽，静静翻看着手中古籍，神色冰冷。
“这是……外界？”我惊疑。
九九点头，声音低沉：“这镜城……可映冢外之景。”
“它们……在看着我们。”
陆玉清眉头紧皱：“谁在看？”
“镜魂。”九九淡淡说出两个字。
我喉头一紧。
镜魂，族典中几乎未记载的禁忌生灵。
它们没有形体，没有语言，只存在于镜面中。
以“观看”为生，以“倒影”为食。
若被其盯上——轻则疯，重则魂灭。
……
我们不敢久看，继续前行。
古城中，越往里走，镜子越多。
天穹、墙面、地面、连我们头顶上方，都悬浮着或旋转或静止的镜子。
有一面镜子，突然亮起。
画面浮现的，竟是我们方才踏入镜月冢时的场景。
从不同角度。
不止一个画面。
我脑袋轰的一声：
“这些镜子……记录了我们？”
九九缓缓点头：“它们是冢意的眼。”
“冢主未醒，它们即是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