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您稳操胜券，我们必败无疑
苏惜归跟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们那个巴掌大的小院子今日真是热闹极了，不止是盛气凌人的殷雪檀，苏正修也正杵在院子里，平时不怎么露面的二夫人秦静婉也在，还有秦静婉的儿子苏启安，就连怜儿都带着个丫头在角落里绞手绢。
这可真是奇了，苏正修后院这些夫人少爷小姐的，竟然都聚集在她的小院子里。
苏惜归和苏惜恩站在角落里，一时竟然没被发现。
此时被惊扰的卓厌柔刚从屋内走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水墨色的长裙，大概是这几日身子不好，卓厌柔的脸上带着几分苍白的病色，配上那身素净的衣裳，便显得她瘦削又孤高，无端生了几分宁折不弯的风骨来。
“不知诸位妹妹今日大驾光临，是为何事啊？”
殷雪檀上前一步，她今日的气色倒是格外的好，艳丽的容貌配着一套花红柳绿的衣裳，反而显得她容貌迤逦，妩媚又浓艳：“姐姐，平时您这小院子怪冷清的，妹妹看着心疼。这不头几日特意差了丫头来给姐姐送了点点心，姐姐不收就算了，没想到我这丫头倒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有个丫头颤颤巍巍地从人群里走出来，苏惜归一看，正是那日被她扇了七巴掌的连翘。
“奴婢连翘。前几日奴婢遵从三夫人的吩咐，带了一份点心来看望大夫人。当时大夫人亲自来开门，神色慌张，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奴婢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想把点心送到。奴婢说明来意之后，大夫人立刻就拒绝了，还说三夫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奴婢听着不悦，明明我们三夫人是一片好心，到这怎么就成了坏心眼了呢！大夫人毕竟是主子，奴婢说不得什么，就在奴婢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从门缝里看到了什么。奴婢不顾大夫人阻拦冲了进去，进屋就看到有个扎满绣花针的草人掉在地上，定是刚才大夫人慌张开门掉在地上的。”
“奴婢原想拿过来，不成想被大夫人厉声喝止，还被赶了出去。奴婢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连忙告诉给了三夫人。”
苏惜归真是被这一番无脑栽赃给气笑了，她简直都能想到后面半场的剧情，无非是家丁丫鬟们流水似的冲进他们屋子里，最后当真搜出那么一两个草人来。
果不其然，那殷雪檀道：“老爷，这几日妾身一直让丫头看着这个院子，确定了妾身的丫头没有胡说八道。这些日子大少爷的身子一直时好时坏，想必就是和这草人有关系啊！妾身斗胆请老爷彻查大夫人的院子，如果什么都没搜出来，妾身愿意负全责！”
苏正修还没说话，苏惜归就走了出来，挡在她娘面前：“三夫人准备如何负全责啊？”
“我……”殷雪檀一时语塞，她就那么随口一说，她想栽赃嫁祸，必然是能搜出东西的，她怎么想过如何负责？
“我帮三夫人说吧。三夫人今日要是搜不出东西，或是自己差人放的东西——”苏惜归格外在最后半句加重了语气，“三夫人就被天打雷劈，就算往后被扶正也进不了祖坟，受尽苏家列祖列宗谴责，如何？”
苏惜归是小辈儿，如此当着众人的面顶撞长辈已算失礼，尤其苏正修还在场，这同样也是冒犯了他。
苏正修板着脸道：“惜归，你怎么和你姨娘说话呢？！”
“哎呦，让我瞧瞧这位是谁啊？”苏惜归脸上带着讽刺的笑，“苏大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这破院子蓬荜生辉啊。您待的还适应吗？站的还舒服吗？您上一次来，还是五年前我被接回来的那天吧？”
卓厌柔脸色不佳，她拉住自己的女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苏惜归像是没有领会似的，单手按下了卓厌柔，别人都要骑在他们头上欺负她们了，她还就咽不下这口气了。
苏正修大怒：“苏惜归！我当年把你接回来，不是要你来顶撞我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哦，好不巧，我眼里只有我母亲呢！”苏惜归今天还非就要迎头赶上，谁硬就比他更硬气，“上次苏大人和我说话，还是嘱咐我在寿宴上好好表现，如何？苏大人满意我的表现吗？”
苏正修下意识地被苏惜归牵着鼻子走，上次那寿宴真是搞得他一肚子气。苏惜归的表现是好，说一句艳惊四座绝不为过，但她张嘴就要指名道姓地嫁给那废物小王爷，真是气得他郁结了好多天。
苏惜归也不等他张嘴，继续道：“那副双面绣屏风，我昼夜不眠绣了三个月，这其中有哪怕一根线是苏大人掏钱给我买的吗？”
“如何不是我买的？你既然还和你母亲在苏府，那就领得到月钱，那月钱难不成就不是我给的钱？”
“原来苏大人不知道啊，我们院子的月钱至少已经断了一年有余了。”苏惜归语出惊人，“这一年多来，我们娘俩的支出，全靠十几年前我娘从娘家带来的那点嫁妆。”
苏正修的脸色难看极了，但是院子中的许多人显然表情并不是很惊讶。
“您看，我们长房领不到月钱，大家都心知肚明呢。所以您就不要名正言顺的觉得，是您苏大人养活了我们娘俩了。”
“这不可能。”苏正修道，“府上的月钱每月都有按时发放，虽然你儿时不在苏府长大，但我也绝不会差你们一文钱！你们有没有领到月钱，查查府上的账目便知道了。”
“苏大人您在想什么呢？月钱不发烂在苏府的账上有什么用，既然有人能把我们的月钱领走，那账目上肯定是查不出来的。”苏惜归说的坦荡极了，“当然我没有证据，您可以当我是污蔑，我只是想告诉您，我苏惜归长这么大，基本属于自生自灭，和您没多大关系。”
周围的夫人下人们脸上略有惊色，不过这大多都是源于苏惜归的大逆不道，并非是觉得账目没问题。
“苏惜归你真是大逆不道！我当年给你取名叫惜归，就是希望你往后能够珍惜回到苏府。”
可不是吗，苏启安名字且不提，苏二小姐苏惜阴，那是真心祝福，希望人家珍惜尚在闺阁的时光；苏三小姐苏惜归，那是希望她感恩戴德苏家把她接回来；苏四小姐苏惜恩，一个下人的女儿，能被生下来就不错了，除了珍惜恩情，那还有什么好值得妄想的呢？
“尤其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儿，您就不要觉得你我之间如何父慈子孝了。”苏惜归笑靥如花，“我的话暂时说完了，您搜要想搜就自便吧，余下的话我搜完再说。”
苏惜归甚至还拉着卓厌柔，大大方方的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殷雪檀极其厌恶这种被看穿，被玩弄在股掌的感觉，尤其这个人还是苏惜归：“苏惜归，难不成你真的以为你稳操胜券吗？”
“您说什么呢？”苏惜归落落大方，没有半点怯意，“您稳操胜券，我们必败无疑。”
“无非是走个流程罢了。”苏惜归幽幽盯着殷雪檀，轻描淡写又重逾千斤，压得人喘不过来气，“我只希望您记得您承诺过的事情，如果你差人放了东西，恶意栽赃，你就算被搬进了祠堂，你也会永生永生受到苏家列祖列宗的谴责。”
殷雪檀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那次苏惜归捻着绣花针，压在她的侧颈上。她就是害怕苏惜归再次威胁她，她才刻意召集了所有的人，在场的人越多，她便觉得自己越是安全。但如今苏惜归手无寸铁，却依旧让她感觉窒息而恐惧……
殷雪檀顶着天大的压力和苏惜归的视线才喊出了那个“搜”字。一群早就排演好的下人们冲进她们的小院子里，不出一刻钟，便搜到了东西。
苏惜归觉得他们也是怪墨迹的，明明一早就约定好了地点和带东西进去的人选，还特意演满了一刻钟，真是可怜他们一片敬业之心了。
那是两个巴掌大的小稻草人，稻草人穿着简陋而破旧的衣服，正面被刺着不少绣花针，小人背后贴着两张纸条，一张上面写着庶长子苏启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另一张写着苏惜阴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不过有些不同的是，苏启安的字条是用黑色的墨写的，而苏惜阴的字条明显是用暗红色的血写上去的。
群演们十分配合的发出惊讶的窃窃私语。
“竟然真的有啊！”
“大夫人平时柔柔弱弱的，真是看不出来啊。”
“最毒妇人心啊……”
“老爷您看啊！”殷雪檀托着托盘从苏惜归面前走过，“大夫人她果然……果然是……”
殷雪檀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如纸。
苏惜归拽了拽袖子，把破了指腹的手指藏起，之后在恰当好处的时候开了腔：“呦，三夫人的表情怎么如此震惊呢？是因为搜出来的东西和预想的不大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