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爹你会被人打死的
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国春光烂漫季节。闽都西门大街,建构宏伟的福威镖局门前,几名劲装汉子正在抱拳作别。
“总镖头放心,便是青城派再如何无礼,我老张也定当恭敬赔笑,决不会开罪了余观主。”
林震南点了点头:“张镖头稳重识大体,你办事我是放心的。青城派雄峙川西,余观主武功惊人,只要他愿意收下咱们的礼物,大家日子就更好过了。”
话音未落,镖局大院内急匆匆跑来一个小厮,老远就叫道:“总镖头,不好了,少镖头病又重了,还发癫说胡话。”
林震南转身就走,到了后院一间大屋,就见爱子林平之靠在墙上,满脸惊慌地嚷嚷:“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我不想杀你们。”
林震南温声道:“平儿别怕,爹爹在这里。”
“什么爹爹,你是谁?”
林平之茫然看着林震南,他正是穿越而来的石破天。
林震南以为他因病昏乱,耐心解释:“我是你爹啊,平儿,别站着了,快到床上休息。”
对于被认错这件事,石破天已经非常习惯,他经验丰富地摆手:“我不认识你,我也不是什么平儿……诶?”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我的声音怎么变了?
林震南见说不明白,干脆顺着他问道:“那你是谁?”
“我是狗杂种。”
林震南目瞪口呆,他妻子王夫人见儿子病重如此,不由泪流满面,猛地上前抱住石破天:“平儿,你不是狗杂种,你是我的平儿,我是你妈。”
石破天穿越后点滴内力不存,根本躲避不开,他挣扎了一下,忽地呆住了。
他记事以来,从没有得到妈妈的拥抱,便连妈妈的和言细语都未曾得到过,关于妈妈的记忆,除了狗杂种,就是冷漠以对,以及劈头盖脸的打骂。
现在忽然被一个自称妈妈的人抱着,她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她的呼唤就像有一种奇异的魔力,让石破天心弦震颤。
他不识字,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感觉,但心底深处本能地涌现出一种悸动,“妈妈”二字差点脱口而出。
见儿子平静下来,林震南夫妻连忙将他扶到床上,请来名医给他检查身体。
名医认真检查一番,笑道:“恭喜总镖头,少镖头脉象中正平和,身体已是大好。”
林震南夫妻大喜,送走名医后,开始跟石破天掰扯往事。
石破天说张三李四阿黄,林震南夫妻则说镖局武功你小时候,各自说得极为认真。
三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阵,林震南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平儿这是因祸得福,虽然生病失忆,却觉醒了前世宿慧!”
林震南夫妻都虔诚礼佛,深信轮回宿慧之说,王夫人闻言大觉有理,儿子绝对是自己的没错,林震南的结论是唯一说得通的解释。
石破天不懂,但也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面前和蔼可亲的二位,就是我的爹爹妈妈?
多好的梦啊!
石破天看着他们,不由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林震南也笑了,一把拉住石破天:“来,忘记了没关系,爹带你看看咱们的镖局。”
他带着石破天走到院内,指着眼前绵延许多重的大宅:“爹爹给你打下了大大的基业,两江、两广、两湖……咱们镖局都能到。”
“等青城派收下咱们的重礼,更是能北上川陕、南下云贵,生意少说也得再多做三成。”
王夫人对丈夫赚钱的本事极为佩服,在一边捧场:“你爹爹聪明得很,江湖上这么多镖局子,那许多总镖头,没一个比得上你爹爹。”
“哈哈哈哈,哪里哪里,都是江湖朋友帮衬。”
林震南拎起烟袋抽了口烟,志得意满地拍着石破天的肩膀:“爹爹的就是你的。你练好咱祖传的辟邪剑法,将来接手镖局……”
他语声忽然一滞:“平儿,辟邪剑法你不会也忘了吧?”
“什么辟邪剑法?”
林震南重重一拍脑袋,连连叹气:“唉,祖传的剑法啊!你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王夫人是个火爆霹雳的性子,见丈夫责怪儿子,立时在一边吼道:“你凶什么凶,生病忘的,这能怪他吗?再学不就是了。”
吼声一起,林震南手中烟袋就本能地一颤,不过祖传剑法事大,他难得地顶嘴道:
“咱家剑法足足七十二路,远图公仗之纵横无敌,变化多端奥妙无穷,哪里是说学就能学会的?”
“你嫁过来后,学了三年都没完全掌握其中精要!”
王夫人毫不服气:“怕什么,三年不会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八年。我儿子聪明,早晚总能学会。”
“好好好,慢慢学。”林震南深吸了口气,再面对石破天时已是笑脸:“平儿,莫急,学辟邪剑法不是一两年的事,慢慢学就是。爹先练一遍,你仔细看着。”
林震南把烟袋往腰间一插,拔出长剑,挽了个剑花,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熟极而流,使得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王夫人见丈夫剑法娴熟,似乎又有进境,不由连连喝彩,对石破天夸耀道:
“你爹爹做生意聪明,修习剑法也很厉害,听到林总镖头辟邪剑法的大名,江湖上好汉谁不竖起大拇指叫一声好!”
待得七十二路使完,林震南一招飞鸟入林,长剑干净利落地归入剑鞘,乐呵呵地抽了口烟,笑问石破天:“爹爹这剑法如何?”
石破天武学天赋绝顶,无论什么武功,全是一看就会。
他的眼界也很不凡,接触的都是谢烟客、白万剑、石氏夫妇这等剑术高手,甚至穿越前还刚刚和赏善罚恶使张三李四结拜,见识了他们的高妙身手。
林震南这粗浅功夫在青城派弟子里都排不上号,又如何会入他的眼。
想起张三李四两位大哥只要一抬手,铁叉会会众就必死一个,石破天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怎么样。你千万不要跟人打架,几下子就会被打死的。”
林震南老脸一黑,深深深吸了口气,辩解道:“咱家剑法在江湖上那是大大的有名,你都忘光了,自然看不出好坏。何况爹爹一向多交朋友,少结冤家,轻易不会跟人动手。”
王夫人见丈夫难得地黑脸,连忙打岔:“那个,平儿,你练练看,记得多少就练多少,错了没关系。”
“嗯。”
石破天接过王夫人递来的长剑,也跟林震南一样挽了个剑花。
而后群邪辟易、花开见佛、江上弄笛……按着林震南的演示,一招不拉地使来。
无论是走位,还是剑身掠过的范围,又或剑尖点到的位置,竟都与林震南所演几乎一样。
这便罢了,甚至连气势、运剑的轻重缓急都相差无几。
第一招出手,林震南的黑脸就变成了诧异。
第二招出手,诧异已经变成了笑容。
看到第五招时,林震南连连点头,夫妻俩乐得差点笑出声来。
他们各自回想起自己学剑时的经历,别说五招,就是一招,想要使得这般到位,那至少也得十天半月功夫。
不仅自己,听闻江湖上各大门派,比如华山派那等五岳剑派的一流宗门,收的弟子无一不是天赋超卓,但他们想把某招入门剑法练到这等地步,也要费尽心思耗时良久,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看到第十招时,林震南情不自禁地低声念叨:“祖宗保佑!是祖宗保佑啊!”
待得二十招、三十招仍然几乎一样时,夫妻俩的表情彻底麻木,林震南烟袋倾斜,烟灰掉在裤子上犹自不知。
到了五十多招,林震南精神一振,表情陡然鲜活,大声叫道:“错了,这招步子移得大了一寸。”
“诶,这招也不太对,剑尖多递了半分。”
虽然越到后面瑕疵越多,但每一招的大处毫无问题。待得七十二招使完,林震南夫妻齐声喝彩。
王夫人嗓门尤其大,声震屋瓦:“好!练得太好了!除了精要未曾跟你讲,其它可以说已经会了。平儿,你怎么能学得这么快?”
石破天纳闷地反问:“很难吗?不就是挥剑、迈步,跟爹爹一样就行?”
王夫人笑容一滞,不由想起自己小时候跟随父亲学刀的一幕幕。
父亲演练了一遍又一遍,自己却怎么也学不会。
想起他们之前的对话,石破天不由挠了挠脑袋,疑惑道:“妈妈,这么简单的剑法,你为什么三年都没学会?”
王夫人面色发黑,忽然体会到了林震南方才的心情。
林震南见儿子不会说话,连忙拍拍石破天,教诲道:“平儿,如果别人哪件事做得不如你,最好不要问。”
石破天一向受教,点点头:“好。那如果别人做得好呢?”
“那当然可以问。你问得越多,对方就越高兴。”
“嗯。爹爹,妈妈说你很聪明,整个江湖那许多总镖头都不如你;修习剑法又很厉害,江湖上好汉全都竖大拇指叫好,妈妈肯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林震南笑眯眯地捋着长须,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你学剑肯定很聪明,容易被人打死是因为剑法本身不行,而不是你不行,对不对?”
啊这,林震南一时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所以你学会这套剑法肯定很快吧?用了多久?是不是比我更快?”
林震南谆谆教诲的慈父面容忽地凝固。
“我练的还有不少错处,难怪老伯伯骂我傻,叮当的爷爷说我是白痴。爹爹你肯定不是白痴对不对?所以你肯定是看一遍就不出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