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回李从嘉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仿佛是千百年，李煜的耳旁传来一阵细细的啜泣声，是无比温柔的女声，他心头猛然一震，这熟悉的声音李煜死都不会忘。李煜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绣着金线的帐顶。
他眨了眨眼，帐顶上的金线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光，晃得他有些发晕。鼻尖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混合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气，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身下的床榻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是躺在云端，这让他很不适应。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触手所及是冰凉的丝绸，细腻的触感让他心头一跳。
这不是他的床，哦不对，这是他的床，这是他在金陵安定郡公府的寝宫。
李煜猛地坐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扶住额头，指尖却触到一片温润。低头望去，屋内的烛光洒进来，照在葱白如玉的纤纤素手上，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不显突兀，像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泛着健康的粉色光泽。就是这双手，这双他不知抚摸过千万次的手。
“殿下，你醒了。“
一道清越的女声从帐外传来，李煜浑身一僵。这声音他从未听过，却莫名觉得耳熟。帐幔被轻轻掀开，一个身着淡紫色襦裙的女子身影映入眼帘，穿着一身月白色的中衣，袖口绣着繁复的纹样，那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她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带着说不出的优雅。
李煜的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女子离他更近了些，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梅花香。
“殿下怎么了，可是身子还有哪里不适？“
女子在他床边坐下，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她的手指微凉，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颤抖。
李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这个动作让女子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妾身去唤太医来。“
女子起身要走。
“等等！“
李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发现自己发出的声音清润悦耳，完全不是他原本的嗓音。
“殿下？“
女子转过身来，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李煜深吸一口气：“本公无事，不必唤太医了。“
女子似乎松了口气，转身去取了一件外袍：“今日是中秋，阖宫夜宴，殿下该去给父皇母后请安了。“
李煜接过外袍，入手是上好的锦缎，绣着精致的龙纹。他的手指微微发抖，这龙纹...只有皇室才能用。
“娥皇...“他下意识地唤道，这个名字仿佛刻在骨子里一般自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女子听到这饱含情意的呼唤，身子抖动了一下，转过身来，眼角闪过一丝愉悦。
“殿下怎么了？“
李煜愣住了。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仿佛已经叫过千百遍。
“没什么，走吧。”
这个女子便是倾国倾城的周娥皇，南唐六皇子李从嘉的青梅竹马，未来的南唐太子妃，也是未来的大周后。
周娥皇是南唐司徒周宗的长女，生于江南水乡的东都扬州，性格温婉，自幼聪慧，精通音律，能歌善舞，尤工琵琶。十三岁随父亲周宗入宫给皇帝贺寿，一曲琵琶就被李煜的生母重皇后看中，便求李璟赐婚，许给了自己的六子李从嘉。
走出安定郡公府，屋外的冬日暖阳照在自己的身上，李煜这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真的活过来了。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他竟不知道哪一场才是梦，又或者他经历的全部都是梦。
“殿下，老奴来伺候你上车。”
听到这熟悉的奸细嗓音，李煜心头一动，望向旁边微微弯腰的青衣中年人。
是他的忠仆，大太监李守忠，还带着他的干儿子，小太监朱涛。李煜闭上眼睛，握紧娥皇的手，他发誓，这一世，一定不能负了自己身边的人。
娥皇感受到了李煜此时微妙的心情，她温柔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她从李煜年轻俊逸的脸上仿佛看到了些许的不同，他好像变了，但又似乎没变。她摇了摇头，甩掉自己心中的思绪。
马车摇摇晃晃，缓缓驶向皇宫。缓缓驶过金陵城的街道，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李煜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熟悉的街景，心中却涌起一股陌生感。街道两旁的商铺依旧热闹非凡，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然而，这一切在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修长的手指依旧如玉般白皙，指尖微微颤抖。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现实？他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去，死在那冰冷的汴京城中，死在那无尽的屈辱与悔恨里。可如今，他竟然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他还未登基为帝、还未失去一切的时光。
“殿下，您在想什么？”周娥皇温柔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她坐在他身旁，眉眼如画，眼中满是关切。
李煜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恍惚。”
李煜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自己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他还未失去一切的时光。可他也清楚，历史的车轮依旧在转动，命运的枷锁依旧紧紧束缚着他。
“这一世，我绝不能重蹈覆辙。”
李煜在心中暗暗发誓。他不能再让南唐覆灭，不能再让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苦难。他要改变这一切，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
马车终于驶入了皇宫，巍峨的宫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庄严。李煜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缓缓走下马车。周娥皇紧随其后，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殿下，小心脚下。”她柔声提醒。
李煜点了点头，迈步向前。宫中的一切依旧如记忆中那般熟悉，却又带着一丝陌生。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是那个曾经让他敬畏又恐惧的男人。
“六皇子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李煜迈步走入大殿，殿内金碧辉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他抬头望去，只见父皇李璟端坐在龙椅之上，目光威严而深邃。
“儿臣参见父皇。”李煜躬身行礼，声音清朗。
李璟微笑着点头，高兴地说道：“从嘉，听闻你这两天身体不适，倒是有心了，身子可是大好了？”
李煜忙道：“谢父皇关心，儿臣已大好。”李煜望着自己这位越老越糊涂，越老越好逸恶劳的父亲，心里很是感慨，不过他能感受到李璟见到自己安好时候的欣喜，所以他还是很尊敬自己的父亲。
“今日是中秋佳节，阖宫夜宴，既已来了，便入席吧。”
李煜入席，他能感觉到有好几道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段时间，透过余光，他知道一个是自己的好大哥，大皇子李从冀，另一个是皇太弟李景遂。
夜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李煜坐在席间，目光却始终游离在外。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真正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夜宴结束后，李煜与周娥皇一同走出大殿。夜空中的明月高悬，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李煜抬头望月，心中思绪万千。
“殿下，夜深了，该回去了。”周娥皇轻声提醒。
李煜点了点头，握紧了她的手：“走吧，我们回家。”
两人并肩而行，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修长。
李煜知道，这一世的路还很长，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会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