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虫蚀

忘辰的银丝绞碎第七只青铜虫时，苏砚正对着铜镜发怔。镜中人额间月痕泛着幽蓝冷光，鬓角新生的一簇白发间，竟缠着半截桃枝残蕊——那是昨日从灰烬中拾回的，此刻却在她发间生根发芽。

“师尊！西村粮仓塌了！“忘辰撞开房门，星纹布偶从他怀里滚落，丝线正与腕间银丝纠缠成网。孩童颈侧爬着道狰狞的青铜纹，伤口处还嵌着半片虫甲。

苏砚的晶体右臂突然暴长，五指插入忘辰颈侧伤口。在孩童的闷哼声中，她挖出一团跳动的青铜肉瘤——那东西表面布满复眼，正发出高频尖啸。

“闭眼！“她将肉瘤捏爆的瞬间，青黑色脓液喷溅在星纹布偶上。布偶突然抽搐着站起，丝线缠住忘辰的咽喉：“为什么...抛弃我...“

惊鸿剑破窗而入，斩断丝线的刹那，苏砚瞥见布偶眼中闪过璇玑娘子的瞳纹。忘辰跪地干呕，呕出的竟是密密麻麻的虫卵。虫卵遇风即化，在青砖地面灼出星形凹痕。

“去祠堂！“苏砚的白发卷起忘辰跃上屋檐。晨雾中的青萝村已面目全非，所有建筑表面爬满青铜脉络，村民们如提线木偶般走向桃林废墟。他们脖颈后凸起的虫囊随着步伐鼓动，渗出荧绿黏液。

祠堂的青铜鼎突然发出轰鸣，鼎身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祭祀场景——凌晏被铁链悬在鼎上，胸口插着的正是惊鸿剑。苏砚的月痕突然灼痛，记忆如毒刺扎入灵台：

那夜她亲手将剑刺入凌晏心口，星核碎片落入鼎中化作虫群。凌晏残破的右手突然抓住她手腕，血珠坠入她眉心：“待虫噬星痕时...“

现实中的鼎盖突然炸开，虫潮如黑瀑喷涌。忘辰的银丝结成星网，却挡不住腐蚀性的虫液。苏砚的晶体右臂插入鼎身铭文，三百道星纹顺着臂膀爬上脸颊：“凌晏，你若还残存半分神识...“

鼎内传出金石碎裂之声，惊鸿剑的虚影从虫潮中升起。剑柄处的青玉映出凌晏残破的虚影，他左手指向祠堂梁柱，右半身已被虫群啃噬成白骨：“星轨...逆转...“

忘辰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叫，银丝尽数崩断。他心口的星纹裂开，爬出只生着人面的青铜母虫。母虫额间的月痕与苏砚如出一辙，复眼中流转着璇玑娘子的怨毒：“好师尊，你养的星灵真滋补。“

惊鸿剑的实体突然调转剑锋，不受控地刺向苏砚。忘辰在最后一刻抱住剑刃，掌心星纹与剑柄青玉共鸣：“师尊...快走...“

苏砚的白发缠住横梁，在虫潮淹没祠堂的瞬间荡出窗外。她看着忘辰被母虫包裹成茧，星纹布偶的残片正在虫群中重组成璇玑娘子的轮廓。月痕突然迸发强光，三百里内的青铜脉络同时暴起，将她拖入突然裂开的地缝。

地底祭坛的壁画让苏砚浑身发冷——历代圣女手持惊鸿剑刺穿星灵心脏，虫群从伤口喷涌而出。最末那幅却画着她与凌晏相拥自焚，星核碎片化作漫天银丝。

“终于明白了？“璇玑娘子的声音从虫茧中传出。忘辰的银丝茧悬在祭坛中央，正吸收着星纹能量，“所谓星灵，不过是豢养母虫的容器...“

苏砚的晶体右臂突然插入自己心口。在血肉撕裂声中，她挖出跳动的星核，其表面布满虫蛀的孔洞：“那就让一切归于星烬。“

星核爆裂的强光中，凌晏的虚影突然凝实。他残破的右手握住苏砚的手，引动惊鸿剑刺入母虫复眼：“太阴永不为奴！“

祭坛崩塌的轰鸣里，苏砚看见忘辰的银丝茧化作星砂。孩童纯净的魂魄向她伸出手，身后是万千星辰铺就的归途。而现实中的青萝村正在晨曦中复原，祠堂铜鼎上的裂痕悄然弥合。

当苏砚在桃林苏醒时，忘辰正用银丝替她束发。孩童指尖的星纹淡了许多，眼底却沉淀着超越年龄的沧桑：“师尊，今晨要教哪式剑诀？“

她望向桃枝新绽的骨朵，其中一片花瓣上，青铜虫正在啃噬露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