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定计
四季茶馆内，一盏烛火微微摇曳，映得屋内几人忽暗忽明。
霜降看了眼紧靠门扉站立的林盛景，语气轻松说道：“林百户，事儿就是这么个事，便按我说的安排下去吧。”
林盛景身躯一抖，震怒道：“陈小旗是我锦衣司干才，岂能就此调拨给西缉事厂！话又说回来，此次案子本由我司包揽，你们怎能插手！”
霜降闻言虽是眉头一挑，但语气仍旧轻松。
“仲秋仲冬，百花凋零……事涉南缙百花卫，西缉事厂便有权管辖，这已是国朝多年来的惯例！我和寒露又凭甚不能介入？”
话头一转，语中带上几分调侃。
“月初，你甫到毫城便谢绝了当地锦衣司千户所的安排，求的便是以过江龙之态压住这些地头蛇。”
“二十多天前，你回禀上京说杀了两名南缙的暗桩，以此表明一切尽在掌握……但实则，那不过是两个本地泼皮罢了。”
“半个多月前，你终于打探到这四季茶馆的消息，便安排人手潜入，结果……你不得不蛰伏了几日。”
霜降往前踏出几步，方便彼此能够看清对方。
“七天前，你又往上京送去几枚暗桩首级……杀良冒功这一手，你林百户玩得是极为顺溜啊！”
“然后，便是今日……”
霜降两手一摊，神情为难的看向自己手掌。
“究竟是胡乱插手，坏了西缉事厂活捉南缙谍探的谋划，还是协助有功，帮着咱们杀死了两名即将逃走的百花卫……这案情文书，你说我该如何书写才好？”
沉默半晌，林盛景终是往后退让半步，划出了一条底线。
“合作办案可以，但人只能借不能调！”
瞧了眼脸色铁青的林盛景，霜降倒是表现得通情达理。
“如此……可行！”
心中暗自叹了口气，林盛景握着刀柄的手刚刚稍松，抬头却又听见一道难题。
“找谁来充当这夹竹桃？我手下可没此等合适之人。”
谁来？
自己这边可也没这等演戏好手，难道还要让堂堂百户亲来不成？
心绪百绕之间，一道佝偻的身影猛地跃入脑海。
有了！
“我驻地有个喂马老卒，身上全无官府中人的味道，当可勉力一试。”
“不妥！”霜降尚未开口，一旁无聊得扳手指的寒露突然插话进来，“如此一来紧要之人皆为锦衣司所出，这功劳又当如何去分？”
闻言，林盛景转头去瞄霜降，却见对方好似未曾听见一般，只是嘴含笑意的瞧着自己。
百户大人躲开视线，心中咒骂不断，出口的却是好言好语。
“无妨，便按先前商议……五五分润便是。”
“如此甚好！那便按照计议，分头……”
“两位上官，百户大人。”霜降兴高采烈的刚要给今夜之事挽个扣，却不妨角里突然冒出声来，“职下还有事请教。”
“哦……”
闻言，霜降寒露，林盛景仿佛此时才想起正主似的，齐刷刷转过头来。
三人六目，毫无感情的同时扫向陈宁。
……
……
这些该死的家伙！
自从林盛景进屋之后，陈宁便一语不发，独自站在角落里。
眼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便定下了李代桃僵之计。
偏偏……
无一人在意他这正主的心意，不说询问，便是连眼神都未瞟过来一次，全当他不存在一般。
说到底，陈宁今夜之所以甘冒风险前来，一是他没有拒绝的可能，二是本心也想消除可能招致横祸的潜因。
且不提被拽进茶馆之后，林盛景并未如约支援，而是留在外边静观事变，让他独自面对危险。
若不是今夜西缉事厂抢先一步，陈宁此刻只怕早就躺下了。
这些，也就算了。
毕竟在谋害前身的元凶死亡那一刻，悬在他心中的巨石也跟着落了地。
窃喜，总是有几分的。
但接下来……
一块更大的石头又被这三人合力搬起，再次重重压在他的身上！
辛辛苦苦转了一圈，才发现周遭所有都回到了原点。
不容拒绝！
横祸再起！
这特娘的，该找谁说理去……
怎么办？
当然是要挣扎着活下去。
今夜所见的一幕幕，都让陈宁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双生子在意他的生死么？
不在意，他们不过是搂草打兔子而已。
事成，有功。事败，还有锦衣司可以分担罪责。
林盛景林百户？
这就更是开玩笑了！
且不提旁观属下陷入险地这事了，他为何会愿意同双生子携手查案？
不过也是想着有功同享，有罪甩锅罢了。
扮演百花卫排名第四十三位的木棉花，去和排位更高的什么疗愁花接头，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此事不易。
但他们仿佛赶鸭子上架似的，就这么草草定下。
这般行事作风，能有几分把握？
想活，还是得靠自己啊。
……
……
“职下位卑，受命扮演南缙谍探，这是诸位上官看得起我，不敢不用其心……”
“行了，别尽兜圈子。”霜降挥挥手，打断抱拳埋头的陈宁，神色间满是不耐，“是想要功劳还是怎地？直说便是。”
“是，上官。”
陈宁微微抬头，眼中适时露出贪婪神色，“职下自是想要功劳，但心中却是担忧更甚。”
“哦……有何忧虑？你且说说。”
“碍于职司，职下对南缙百花卫并无了解，如何才能应对得当？若是惊了那疗愁花，诸位上官的谋划……职下小命事小，可这抓捕的大事岂不付之东流？”
“呵呵……”
“哈哈……”
对于陈宁的一番陈述，林盛景满脸木然看不出心思，双生子二人却是开怀大笑。
“先前看你面对夹竹桃暴起时，听到示警却是不逃，拔刀对敌颇具凛然之态，只道你仅是血气之勇……”
“如今看来是小瞧于你了，还是有几分脑子的。”
“行！能让知晓的自会让你明白。”
霜降大喝一声，迈步便往门外走去，寒露见状连忙跟上，只是路过陈宁身边之时突然一笑。
“你做个小旗却是屈才了，此事若成，调你到西缉事厂当个役长如何？”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林盛景能够听见。
瞧了眼脸色铁青的林盛景，陈宁再次抱拳埋头，耳旁唯有寒露的调笑，霜降的喝斥。
“别担心，咱们归千岁爷直领，锦衣司可挡不了……”
“寒露！别胡咧咧了。快跟上，今夜的事可还没办完。”
“嘻嘻……来了，哥！你等等我欸，不就是处理这茶馆的些许熟客么，此事极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