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温暖
三日后。
镇内一处空地。
“咳咳。”约书亚裹着厚厚的衣服，一边咳嗽，一边从浓密的黑烟中退了出来。
“好了吗？”一名脸上结着黄泥的妇人凑了上来，紧张地问道。
“好，好了。”约书亚沙哑着嗓子说道。随着他话音落下，原本浓密的黑烟逐渐消散，露出一座座圆头土包形状的联排窑（如下图）。
妇人们衣衫褴褛，身上遍是泥土。为了看清窑洞内熊熊燃烧的火焰，她们凑上前去，你争我抢间竟直接将约书亚挤出了人群。
“神呐！瞧瞧这东西！我们是怎么造出来的？”
“玛利亚大婶，快掐我一把！”
人群外围，戈尔眺望着窑洞。他倒是知道怎么造出来的——为了加速砖窑的建造，镇子的木材储备几乎消耗一空。
这笔投资风险十足，不过还好，这些窑洞的形制都很符合他的要求。
“大人。”约书亚看见是戈尔扶住了自己，有些惶恐地想要站直，但脚下的泥地湿滑，他一个趔趄差点倒地，布满黑灰的脏手竟直接抓住了戈尔干净的斗篷。
“小心点。”戈尔露出一个笑容，扶起约书亚。他对约书亚的冒犯毫不在意，接着说道，“约书亚，现在窑洞建好了，你更要带领好她们。”
约书亚闻言一脸苦色，这些大婶们干起活来没得说，但就是实在太吵，约书亚根本管束不住。
“自信点，约书亚。你是个好苗子。”看着约书亚信心不足的样子，戈尔拍了拍约书亚的肩膀，毫不吝啬地鼓舞道。
说起来，戈尔对约书亚确实有点印象——当初他的坐骑黑马战死，送回马场的时候，约书亚哭得比谁都伤心。
见此情形，戈尔便给这个老实人分配了新的工作。当然，这也是因为约书亚本人有着一定的管理天赋，只是他本人并不自知。
“大人！火墙建好了！”卢克骑马赶到，嘴里高喊道。
戈尔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直接翻身上马，跟着卢克朝镇子中心进发。
......
镇子中心，一群人挤在一间房屋中，人头攒动。
“戈尔大人来了。”
随着卢克的喊声，人群让出一条道来。戈尔快步入内，就感到一阵暖意袭来。这暖意是如此强烈，竟达到了让人有些发汗的程度。
“戈尔大人，您快瞧瞧！这就是您说的火墙。”约克热情地迎了上来，拉着戈尔参观起了刚刚搭建好的火墙。
戈尔已经习惯了这个家伙的热情。约克完全没有一点俘虏的自觉，对小镇的新奇玩意都十分好奇。尤其是这次的火墙建设，因为人手不足，他竟然全程参与了建造。
“嗯，还不错。”戈尔认真地打量着这刚刚翻新的墙壁。
墙壁由黏土打造，中空短墙设计，下方和新挖的炉灶连接。木柴燃烧的热量沿着管道进入墙体，热量得以长期留存，供暖效果比原先的壁炉取暖至少高了50%。而这50%，足以解决人类能否在严寒中生存下来的严峻问题！
对戈尔来说，火墙倒也不陌生——因为如果把墙面换成土床，这就是后世东北的炕。
“呼。”戈尔吐出一口白气，将手摸上墙面，温暖的感觉在手心中回荡。
“大人，我有个想法。”约克的嘴似乎不打算休息，兴致勃勃道，“这墙里面是不是可以填充成一条条管道？这样热气就能在里面多待一会儿……”
“嗯？”戈尔忽然扭头，深深地看了约克一眼。约克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忌，原本兴冲冲的嘴巴也停了下来。
“很好的建议。”戈尔接着说道。
“啊？”约克有点疑惑地看着戈尔。
“我说，很好的建议。你很不错，你来负责火墙的建设。”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戈尔直接抛出一颗重磅炸弹。就连原本活泼的约克都被炸得有些晕乎乎。
“好了，你们继续吧。约克，薪水晚点再给你开。”戈尔没有理会众人反应，直接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走去。
......
“不容易啊，终于有科研人才了。”
骑在马背上，戈尔心中感慨道。
自从戈尔点亮第一个科技之后，领民们似乎都在以一个婴儿的角度接受着戈尔的知识灌输。
无论是普通的无知镇民，还是有一定见识的镇长卢克，亦或者是智慧之神的信徒奥利弗，从未有人对戈尔提出过异议或建议。
而现在，约克——这个性格跳脱、被裹挟在难民中的外来人——竟成了第一个对科技认真理解并尝试改良的人。或许科学研究就需要这样与众不同的人？
离开火墙试验地后，戈尔朝着田间而去。
天上的雪花小了许多，但整个大地还是一片银装素裹，让人走着走着就心生孤独之感。
但一片雪色之中，终究还是出现了一片不一样的颜色——那是一片广袤的黑色农田，几十个男人正不断地播撒着什么。
“奥利弗，结果怎么样？”戈尔上前问道。
奥利弗见戈尔到来，递出了准备好的羊皮纸，激动道：
“大人！我们按照您说的方法——拿毛皮木料烧出来的草木灰和马粪盖了上去，再加上盐水浸种——这些黑麦种子，竟然真的发芽了！”
戈尔越过田埂，仔细打量着农田稀疏分布的蔫吧绿芽。
心中没有奥利弗那么欣喜——现在镇子里的食物储备虽然因为搜刮别的残破据点有所补充，但是开销同样巨大。如果想安稳地度过这不知要持续多久的雪灾，黑麦现在的状态和预计的产量可远远不够。
“先种着吧，镇子里陶窑已经建好了。到时候用陶瓦搭个棚子，尽量把风雪挡住……”戈尔一条一条地交代着想到的主意。奥利弗则在一边记录。
黑麦的种植周期至少需要两个月以上，在如今的极寒情况下，戈尔发明不出塑料大棚，只能想办法做平替。
“奥利弗，你有什么别的建议吗？”交代完措施后，戈尔忽然问道。
“别的建议？”奥利弗羽毛笔停顿，茫然地抬头看着戈尔。
“好了，没事了，你忙吧。”戈尔看着奥利弗的神情摇头道。
“看来领地的教育不能再拖了。”戈尔心中想到——约克的出现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现在领地的发展看似很快，但完全依赖他一个人的知识灌输。领民们甚至连告示都看不懂，还需要传令兵四处奔走。
没有众人的智慧支撑，即便戈尔有海量的知识，也一定会有疏漏，甚至犯下重大错误。
等到那时候，再发展教育，就已经来不及了。
......
深夜。
汉克疲惫地做完交接，朝着家里走去。
他已有四天没有回家。今晚终于有人来接替他的工作，容许他回家一晚。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家里的柴火还够烧吗？天可是越来越冷了。”
汉克缩着手，望着眼前漆黑的小镇，心中想道。
汉克家并不富裕，在被选进弓箭手队之前，汉克家连烧火的柴火都不够。甚至汉克的奶奶就活活冻死在床上。汉克清楚地记得——奶奶临死之前，还在小声地叫着：“好冷。”
“扣扣。”一直走到脚底板快要冻僵，汉克才走到家门前，敲起了门。
“谁啊？”
“是我，汉克。”
随着汉克的回答，木门被瞬间打开。一个身影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紧紧地抱着汉克。
“爸爸，你终于回来了。”安娜死命地抱着汉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安娜，我的女儿。”汉克眼角有些发酸，揉了揉安娜的头发。
随着汉克被安娜拉进屋子，他瞬间感觉有些不对——今天的屋子怎么这么暖和？
安娜捕捉到汉克的疑惑，小声地解释道：“爸爸，咱们家修了火墙。”
“火墙？”汉克走进屋内，顿时感到一阵热气迎面而来。即便这样的热气并不是很剧烈，但相比于外头的严寒，这里简直是天堂！
“就是这个。”安娜脚步轻快地指着短短的火墙说道。这堵有些简陋的火墙由约克拍板优化——使用了陶窑的双层瓦片做材料，搭建起来极快。只用了一个昼夜就搭了起来。
“妈妈呢？”摸着火墙沉思许久，汉克才回过神来，说道。
“妈妈还在窑洞里烧陶呢，我们家第一个用上火墙，她说要赶工，不然别人家就用不上了……”
听着女儿小声的絮语，汉克有些恍惚。他忽然感觉——自己在寒风中驻守再久，都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