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章 借势解约
次日天光未亮,韩七便顶着一头鸡窝乱发踹开石室木门,腰间铜钱串撞得叮当乱响,活像只炸毛的鹌鹑:
“林兄!寒梅堂的拜帖到了!那老……咳,寒山前辈差人送来三颗冰魄砂!这可是有助于你我修行的好东西啊!”他掌心托着一枚剔透冰匣,寒气凝成雾蛇盘绕指尖,“说是入堂的见面礼!”
石室内幽蓝风灯摇曳,韩七一脚踩在翻倒的妖兽头骨上,袖口抖落的不知名符纸飘到林丘正在整理的玉匣上,“哧啦“燃起一团鬼火。
他手忙脚乱拍灭火苗,溅起的碳灰糊了满脸,活像只钻过灶台的灰毛狐狸。
林丘正将蟒甲鳞片码入玉匣,闻言头也不抬:“你袖袋里的清秽散漏了,这不会是寒梅堂拜上的那一份吧?”
闻言韩七“哎哟”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他手忙脚乱按住鼓囊囊的袖口,几缕灰白药粉簌簌飘落,混着冰魄砂的寒气凝成古怪的霜花。
又讪笑了两声,突然从后腰抽出一卷泛黄契书,“珍宝阁的解约文书!违约金五十灵石——”
林丘闻言,并不接话,而是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韩七:“你先前说,这冰魄砂是有助于你我修行的好东西?”
韩七老神在在,仿佛占便宜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丝毫不与林丘客气:“那是自然,这么好的东西我都给你送来没有悄悄跑路,那可不就是咱俩的好东西么。”
得,直接把用来打马虎眼的修行二字都去了,看样子这便宜韩七是占定了。
“这五十灵石未免也太贵了,你先借我三十。”林丘为防止这情报贩子反应过来哭穷,索性一句话直接开门见山,他指尖轻弹,一缕血煞之气悄然缠上韩七的铜钱串。
“你这是抢劫啊!还有没有天理,你知道三十块灵石我得坑,啊不,攒多久吗?”韩七欲哭无泪原地蹦起三尺高,铜钱叮铃哐啷落了一地,“上次说好的一成抽成你还没办……”
话音未落,一枚玉简已抛入他怀中,神识扫过,赫然是他最心心念念的解妖秘法,但这很可能是对方最大的秘密和倚仗,他做事其实很有分寸,此前林丘不提,他根本不会主动去问。
得到玉简后韩七绿豆眼倏地放光,嘴角几乎咧到耳根,他已想好了对外的说辞:‘这可是一位连练气后期修士都认可的解妖师的经验笔记,下次往外倒腾就说是从筑基大修洞府中得来的。’
“成交!不过利息得算啊……”
林丘抬眸一瞥,韩七立刻缩脖噤声,灰溜溜蹲地捡钱。
韩七送来的冰匣内,三颗冰魄砂如星辰坠玉盘。
林丘以血煞之气裹住砂粒,霜雾中竟浮现出微缩雪山虚影——此物乃玄冰矿脉伴生灵材,可镇压心魔、疏导经脉。
昨夜解剖的熊尸到底是一阶后期的妖兽,残留的煞气至今未能完全消弭,可一接触到冰魄砂便如沸水泼雪,转瞬消融。
解约过程比预想中顺利的多。
玄铁案台上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得王德贵独眼里跳动着猩红火星,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铜烟杆,青筋在手背虬结成蛛网,烟锅里未燃尽的赤蝎草正发出“滋滋“的怨毒声响。
“五十灵石,好好点点。”
林丘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像根冰锥扎进老王耳膜让他极为不爽,却始终没敢向过去那样拿烟杆砸向对方的眉心。
他余光瞥向门外——两道绣着霜梅纹的蓝衫正立在廊柱阴影中,寒气顺着门缝爬进来,在地面凝出两朵冰梅。
“寒梅堂倒是舍得下本钱。”老王从牙缝挤出冷笑,铜烟杆挑起灵石袋时尾端暗格“咔”地轻响,一缕赤蝎毒粉混着火星悄然洒落,却在触及林丘的瞬间被冰魄砂激发出的寒气凝成冰渣。
‘小畜生倒是机警,这冰魄砂......’
烟杆重重磕在案台,王德贵独目突然暴突——青石台面不知何时爬满霜纹,暗格机关竟被冻得失灵!
他枯手猛拍案角,赤焰貂髓液本该从夹层渗出,此刻却如沸水般在冰层下咕嘟作响。
“我的赤髓!”王德贵怪叫一声扑向案台,指尖在霜纹上刮出刺耳锐响,玄铁铸造的暗格“咔嚓“崩裂,腥臭髓液混着冰渣喷涌而出,与残留的赤蝎毒粉撞出滚滚黑烟。
毒烟呛入独眼的刹那,老王踉跄后退撞翻烛台,滚烫蜡油混着黑灰糊住半张脸,他独眼刺痛流泪,恍惚间看到三十年前被逐出宗门时,师父也是用这般冰寒眼神睥睨着自己。
‘定是这小畜生动了手脚!上回就是这般吃亏的!老夫的赤焰貂髓液!’
王德贵怒不可遏,手中有赤焰蒸腾,正要掐诀发作,门外蓝影恰在此时踏入。
“王管事当心。”左侧修士屈指轻弹,寒雾如纱幔卷住毒烟,冰晶坠地声清脆如嘲弄,右侧修士袖中冰梅纹无风自动:“寒梅堂拜帖在此,莫要弄脏了,你可担待不起。”
“寒…寒梅堂是个好地方,好,好的很呐!”见来者实力丝毫不逊于自己,王德贵只好强撑姿态压下这股怨气,实则心底早已把眼前三人的祖宗问候了一大圈。
“恭、恭喜林道友高就。”他咬牙挤出扭曲笑容,溃烂的牙龈渗出血丝。
老王佝偻着缩在案角,独眼糊满黑液,他枯手摸到抽屉夹层的乌木令牌——黑角兽首的纹路硌着掌心,背面“魁”字刻痕仿佛在发烫。
林丘转身离去时,霜梅纹大氅扫过满地冰渣,王德贵独目死死盯着他背影,枯手将乌木令牌攥得吱嘎作响。
“多谢两位师兄相助。”
出了珍宝阁的院门,林丘对着两位练气六层的蓝衫修士抱拳致谢。
“哈哈,林师弟不必这么客气,都是自己人。”左侧蓝衫修士笑了笑,不以为意,此人名叫陆收,一身霜寒法力不凡。
“我早听说这恶毒管事臭名昭著,养了一群散修小喽啰还经常无故克扣手下人,今天的事只是讨一个小小彩头,敢欺负我们寒梅堂的人,我下次再见他直接狠狠给他两耳光。”右侧蓝衫修士忿忿不平地说着,把斗大的拳头在三人面前挥了挥。
此人名叫陆放,性子颇为豪爽,但却并不无脑。
先前兄弟二人又是明枪又是暗箭,左右开弓,让那生了一张毒嘴的独眼管事愣是说不出话来。
“过去的事儿咱们就不提了,这坊市就是个大杂烩,哪里是个正经修行的好地方,像你这样的人才在哪里都该被重用才是。”
陆放对眼下这个初入练气中期的修士颇为好奇,能得到寒山师伯的认可那必然不是一般人,毕竟,连他都经常被师伯教训。
“霜谷虽寒,却正好能让林师弟发光发热。”陆收也点了点头,希望这位年轻散修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
夜色如墨,王德贵独坐珍宝阁密室。
乌木令牌在烛火下泛着血光,他蘸着赤焰貂毒血在符纸上书写:“寒梅堂新收解妖师,擅破冰火相冲之尸。”写至末尾突然狞笑,独眼映出令牌背面的小字——那分明是黑魁帮悬赏寒梅堂修士的暗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