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六一晚会（下）
演播厅的灯光渐暗，只剩下几束暖黄色的追光，如夕阳余晖般温柔地笼罩着舞台中央。
那棵梧桐树静静矗立，树影斑驳，树下的红色小木椅依旧微微倾斜着，仿佛承载了太多回忆的重量。
林谦抱着吉他缓步走上舞台。
坐在那张小木椅上，双腿微微蜷曲，吉他横放在膝上。
舞台两侧的布景已经准备就绪——左侧是教室，黑板上的粉笔字迹清晰可见；右侧是家庭，电视机旁还摆着一台老式录音机。
台下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
林谦的吉他声如清泉流淌，舞台上的光影交错，将观众带回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
“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
他的嗓音干净透亮，没有刻意炫技，却带着一种天然的感染力。
台下观众席上，孩子们睁大眼睛，跟着节奏轻轻摇晃；而大人们则微微闭眼，嘴角浮现出怀念的笑容。
……
“妈！这首歌好好听！”十岁的小女孩丢下作业本，跑到电视机前，眼睛亮晶晶的。
妈妈放下手中的毛衣针，抬头看向屏幕：“这是……《童年》？怎么跟我小时候听的不太一样？”
“什么不一样，虽然都叫《童年》，根本就不是同一首歌！”爸爸从报纸后探出头，“这小伙子唱得真舒服，比那些吵吵闹闹的儿歌强多了。”
……
“卧槽！这不是林谦吗？！”陆明修的舍友邓鹏有些惊讶地说道，“他不是和秦佳瑜唱《不该》的那个吗？怎么跑儿童节晚会去了？”
季一哲凑过来：“你还别说，这歌让他唱得……莫名有点想哭。”
陆明修听着他们聊天只言不发，虽然他也觉得这首歌很好听，但是他一想到以后有机会知道今天的门票是林谦给他们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就忍不住想笑。
台里的几位领导正加班开会，投影仪上却悄悄切到了晚会直播。
“这编曲……简单却抓耳。”某位领导摸着下巴，“眼光不错，让他捡到宝了。”
“余导！实时收视破3.2%了！”数据监测员突然喊道。
余澄猛地抬头：“多少？”
“3.2%！还在涨！”
监控室里瞬间沸腾。要知道，往年儿童节晚会的平均收视率勉强维持在1%左右，去年的更是低得离谱，直接跌穿底盘，达到了0.58%的好成绩。
副导演盯着曲线图喃喃自语：“林谦这段开始后，曲线直接垂直上升……”
余澄嘴角微微上扬，拿起对讲机：“给林谦的镜头再多一点，观众爱看。”
余澄深深呼出一口气，心中想着：“林谦啊，你还真是块璞玉啊！”
此时，微博热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新：
#林谦童年#
#这才是90后的童年回忆#
#儿童节晚会收视率爆了#
虽然位次都不是太高，但这事放在以前，除了华夏电视台的春晚和其他地方台弄的跨年演唱会之外，什么晚会都没有什么关注度，导致许多导演接到这种任务都是随便办办就好，没想到碰到一个认真办的余澄，还办的这么好！
“我妈刚才一边听一边翻相册，找出我小学照片开始怀念……”
“这节目质感绝了，说是春晚我都信！”
“求问林谦手上贴的创可贴怎么回事？爬长城摔的？”
某知名乐评人发博：“没有炫技，没有煽情，林谦用最干净的嗓音完成了教科书级的“共情演唱”，余澄导演大胆启用新人的决策，今晚得到完美验证。”
林谦刚下台，就被工作人员团团围住。
“林谦！你上热搜了！”
“收视率爆了！余导说待会儿要请你吃饭！”
“你知不知道刚刚收视率的峰值达到3.8%了，已经是去年平均收视率的六倍多了。”
他茫然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满是@他的消息。
抬头时，正好对上候场区许若盈的笑眼。
“睇嚟你今次真系威水咯。”她晃了晃手机。
林谦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耳根，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创可贴：“我都冇谂过会咁……”
余澄对着林谦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示意林谦到他这边来，林谦跟着照做，林谦跟着余澄走到观众席上，他才看到面前的男人和女人，仅凭背影，他就知道，这是他的父亲林振华和母亲何晓蓉……
两人似乎是特地给林谦留了一个位置在中间，岔开了坐的。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林谦见到父母，忍不住激动地红了眼眶。
大庭广众之下，林谦抽泣的声音附近的几个人都听得见。
有人讨论道：“这不是刚刚在台上唱歌的小兄弟吗？怎么哭了？”
“没听到他叫爸妈吗？他爸妈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他了吧。”
何晓蓉看到林谦这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余导通知的我，儿子第一次在全国人民面前露面，做妈的不来支持还像话吗？”
“就是！你这孩子也是，怎么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爸妈呢？”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但这样的温情时间显然也没有持续很久。
……
燕京夏夜的风带着一丝闷热，陆明修推荐的这家大排档藏在胡同深处，塑料桌椅支在槐树下，老板正颠勺炒出一盘盘镬气十足的江湖菜。
林谦用纸巾擦了擦油腻的桌面，把菜单推到父母面前：“这家炒肝和卤煮都挺地道的，爸你尝尝？”
林振华扶了扶眼镜，闷声道：“我都行。”
何晓蓉却盯着林谦手上的创可贴，眉头紧锁：“伤口真没事？要不要去医院再检查下？”
“妈，真没事。”林谦晃了晃手指，“就蹭破点皮，贴个创可贴防感染而已。”
何晓蓉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怎么敢去爬野长城？连个安全绳都没有！”
林谦夹了块卤煮里的肺头，笑道：“您都敢去地中海潜水三十米，我爬个长城算什么？”
“那能一样吗？”何晓蓉瞪眼，“我潜水有安全员跟着，装备都是专业级的！你呢？背着瓶矿泉水就敢往野山上跑？”
林振华闷头扒拉着炒肝，突然插话：“你不是说你上周差点被水母蜇了。”
“林振华！”何晓蓉抄起筷子作势要打，“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林谦噗嗤笑出声，赶紧掏出手机：“你们看看我拍的照片呗。”
屏幕上是箭扣长城最险峻的“鹰飞倒仰”段——城墙如刀削般垂直，一株野杏树从砖缝横生，枝头还挂着几颗干瘪的野果。
“这是最危险的地方，手指就是在这刮破的。”林谦指着松动的城砖，“当时这块砖突然塌了……”
最危险的地方，林谦并没有说，但何晓蓉倒吸一口凉气，林振华的筷子悬在半空，动脑子一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下一张照片是断层处的鸟巢，两颗青玉色的蛋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后来遇到个采药的老伯，请我喝野薄荷茶。”林谦滑动屏幕，露出老人布满皱纹的笑脸，“他说这截城墙是万历年间修的，砖缝里能挖到黄芩。”
林振华突然放下筷子，仔细端详照片里的夯土层：“这构造……确实是明代工艺。”
何晓蓉却盯着儿子晒得发红的后颈：“你就没想过万一出事怎么办？”
“想过啊。”林谦收起手机，咧嘴一笑，“所以更得去试试。”
老板端上热气腾腾的爆肚，林谦趁机转移话题：“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要在燕京玩几天吗？我可以当导游。”
林振华摇头：“后天有课，明天下午的飞机回长安。”
他顿了顿，“等放暑假……应该能回家住段时间。”
林谦戳着碗里的香菜，喃喃自语道：“可我没有暑假了……”
“银姨在西班牙等我，我明天也得走。”
“什么？！”林谦瞪大眼睛，“你们坐几千公里飞机，就为看我唱首歌？”
信封里是两张头等舱机票存根——巴塞罗那往返BJ，单程十二小时。
何晓蓉眨眨眼：“怎么？我儿子第一次上央视，当妈的不能来看看？”
林振华默默从钱包抽出自己的经济舱机票，上面还沾着粉笔灰。
“对了，”林谦突然想起什么，“之前转给您的钱够用吗？我这儿还有些……”
“打住！”何晓蓉摆手，“我和你银姨这趟旅行非但没花钱，还赚了点零花。”
父子俩同时抬头：“啊？”
何晓蓉得意地掏出手机，点开某个旅游APP：“喏，我们的账号‘双城漫游记’，粉丝九十八万了。”
屏幕上是一组精心剪辑的游记：
《在地中海寻找失落的罗马鱼露配方》
€200玩转巴塞罗那三日攻略（含高迪建筑逃票路线）
西班牙老太太教的祖传海鲜饭秘方
林谦翻着打赏记录目瞪口呆：“你们这是……旅游博主？”
“接点软广，卖点自制攻略，”何晓蓉笑眯眯地喝了口北冰洋，“上个月西西里旅游局还找我们拍宣传片呢。”
林振华点了个赞，有些幽怨地说道：“你妈现在比我会赚钱，儿子也出息了，等我干累了，我就辞职回港岛啃老婆，啃儿子！”
“那不行，咱们家可没有啃儿子的传统！”林谦开玩笑拒绝道。
“给你妈五百万说给就给！我一个月能用掉多少生活费就不肯了？”林振华委屈巴巴地说道，“白疼你了！我现在都心疼我这张机票！”
“我们家也没有啃老婆的传统！老林，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桃李满天下的教授吧。”
凌晨两点，大排档的灯渐次熄灭。
一家三口短暂的温情时刻就这样面临结束，下次见，或许是暑假？或许是过年？
林振华拦了辆出租车，何晓蓉突然转身抱住林谦：“下次冒险前……记得先买保险。”
林谦猛吸一口来自母亲身上熟悉的气味，有些委屈地说道：“妈，我也是被坑了才会去爬的，下次不会去这种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