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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诈尸,杀人,道德观的碰撞
道路旁,三边坡。
坡下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抱不交,上面都是枯藤缠着。抹过大树边,约有数间草房,傍着溪边柳树上挑出个酒帘儿。
一个穿着绿袄的蠢妇人正坐在店前。
祁胜当面过,妇人却看不见,他现在处于跑尸状态,灵魂不被看见不被锁定,兼能穿墙能钻地,能耐大着呢。
径自进屋。
过前屋,到后屋。
一进去,只瞧见那屋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七条人腿,活脱脱一个人肉作坊。又有车把式父子俩忙活,跟前剥人凳上挺着一具尸体,脑袋被砸开,人皮剥下来,血淋淋,直作呕。
“好个吃人的黑店!”
祁胜看的心惊肉跳。
都说这世道乱,但他这十八年鲜少走出县城,从来只是听闻,直到这一次外出才知道什么叫世道险恶。
“出县城不到一天就被人害死。”
“官道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敢这么害人!”
“而且,还把我尸体带回来,准备剁成肉馅做馒头?”
祁胜一面震惊于这一伙儿恶人的残忍,一面又庆幸于这车把式父子‘业务繁忙’,还没来得及处理他的尸体。
剥人凳上是别人。
他的尸体躺在一边地上呢。
再一边,还有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长满络腮胡,被捆在柱子上,嘴巴塞了抹布,怒目喷张十分可怕。
也是个倒霉鬼!
祁胜打量一眼周边环境后,往自己尸体上一撞,当即‘复活’。
鲤鱼打挺,诈尸而起。
捉过钢刀,蹿前就捅。
“啊!”
车把式正卖力剥皮剔骨呢,哪里想到刚才带回来的尸体居然还能再活。
根本没防备,一刀从背后,捅一个透心凉心飞扬。
歘欻欻!
祁胜为求保险又连捅几刀。
车把式,死翘翘。
“爹!”
那儿子吓傻了,四肢僵硬呆在原地。
祁胜挥刀不留情面,上前两步一刀将其砍翻两刀将其砍死。
随后。
拿钢刀随手割断络腮胡身上的绳索,就不管他,脚下灵活躲在门后。
“怎么回事?”
嘎吱。
店外门前妇人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祁胜眼疾手快当头就是一刀。
但那妇人反应更快,膀大腰圆的妇人一个歪头侧身避过这一刀,与此同时猛起一只窝心脚,踹的祁胜倒飞出去,如大虾,弓着身,撞在墙壁上,砰,全身好似散架。
妈的!
这是高手!
……
“我儿!”
“我儿!!”
妇人一脚踹飞祁胜,扭头一看,瞧见自家丈夫跟儿子都躺在血泊里俨然凶多吉少,妇人面容扭曲出离愤怒,扭身大踏步向前,就要活撕了祁胜。
祁胜趴在地上疼的爬不起来,一阵无奈:“原以为这一家子里面的高手是车把式,我第一个出其不意就杀他,以为稳了,结果最厉害的居然是这个毒妇!”
普通练家子,打熬气力,力气更大、胆魄更强、反应更快,实力就更强,这个阶段,称为‘练力’。
绝大部分习武之人都处在这个阶段,比如祁胜。
什么时候练通全身力气,耐力更强,反应更快,便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通力’阶段,到这一层次,一个人能对抗三五个训练有素的壮汉,可称五人敌,每一击都能发挥全身力量、发出最强一击。
关大友就处在这个层次。
祁胜猜测,这妇人也是练通全身力气的高手。
“太强了!”
祁胜努力想爬起来,但那一脚踹的他岔了气,一动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根本起不来。
眼看又要受死。
这时——
“哇呀呀!”
“贼妇受死!”
忽的传来一声爆喝,震碎耳膜。
祁胜闻声看去,只见一人如黑熊一般向妇人扑过来,正是那络腮胡。他就势抱住妇人,把两只手一拘,拘将拢来,当胸前搂住。却把两只腿望妇人下半截只一挟,压在妇人身上。
好毒妇!
顷刻被制服,挣脱不得。
祁胜挣扎,爬起来,持钢刀挑断妇人手筋脚筋,疼的这人杀猪也似的直叫唤,连声求饶大喊:“好汉饶命!”
络腮胡放开妇人站起身来,冲祁胜抱拳,炸声道:“黎阳宋武,谢过小恩公救命之恩!”
祁胜一听,惊道:“莫不是黎阳岭打虎的宋都头?”
络腮胡点头:“正是。”
祁胜咂舌。
难怪有此勇武,他听过这个宋武,乃是黎阳县都头,奉命上山打虎,一人曾先后打杀两条猛虎,人称‘打虎将’。
连真老虎都能打死,更遑论眼前这母大虫。
这更是高手。
祁胜道:“闻名久矣,今日幸得相识。”
宋武摆摆手:“某平生最好喝酒,此次过店却栽在三碗酒上面,若非小恩公搭救险些丢了性命,敢问小恩公尊姓大名?”
祁胜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祁胜,师承望山关大友。”
宋武恍然:“原来是闷雷刀的高徒,难怪有如此侠义!”
不出门不知道,原来师父在外居然也有不小名号。
祁胜与有荣焉。
两人叙话,却把妇人晾在一旁,直到这人止不住的哀嚎才注意到她,祁胜持钢刀架住妇人脖颈:“说!这些年害了多少人命!”
……
一问触目惊心。
原来这妇人名唤‘赵三娘’,那车把式姓孙名老实。
孙老实不老实。
他自觉在城中赚不着钱财还要小心官府盘剥,索性带着妻儿来此间盖些草屋,卖酒为生。但这只是表面,实则只等客商过往,有那入眼的,便把些蒙汗药与他吃了,拿下。
将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做馅子包馒头。
车把式孙老实每日拉着驴车去村上、县里卖。
偶尔店里没遇着客人,恰巧‘黄牛肉’与‘馒头’都卖光,孙老实也会在官道上随机害一两个人驮回来应应急。
祁胜就是‘应急之用’,死的太寸。
但妇人不觉害祁胜害错了,反倒对于宋武大献殷勤:“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是黎阳岭打虎英雄宋都头当面,如若早知,定不敢坏。我家那厮曾多次吩咐小人,三等人不可坏他,第一等是云游僧道,第二等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第三等是各处犯罪流配、逃亡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切不可坏他。”
“谋财害命!”
“恁地歹毒!还要惺惺作态?!”
祁胜听完提刀就要结果了。
却被宋武拦住:“小恩公且慢。”
祁胜奇道:“宋都头还有话要问?”
宋武道:“这夫妇有三等不杀,倒也算得好汉,既已杀了她丈夫儿子,不如饶她一命。”
“???”
祁胜掏掏耳朵以为听错:“他们连我这个刚满十八岁的花季少年都要残害,也算甚么好汉?”
他难以理解宋武的脑回路。
这要是那孙老实没死,宋武是不是还要因为他这口头上说的‘三不杀’佩服的五体投地纳头便拜?
“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扭曲?”祁胜大笑:“合该让你这厮死在这伙歹人刀下,剥了你的皮,剃了你的骨,如此,宋都头才不至于替我等受了戕害的无辜人作大度!”
祁胜咧嘴一笑,不顾宋武阻拦,一刀割破赵三娘的脖颈。
到底是杀了。
“唉!”
宋武叹息一声。
他觉得可惜呢!
“傻子!”
祁胜不去理会,他在这黑店中寻摸,找到了两箱铜钱跟百十来两碎银,即将铜钱搬上驴车,又将碎银揣进怀里。
然后。
一把火烧了黑店。
赶着驴车,回转望山县城。
父母养育之恩无以为报,这一车钱银勉强算是报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