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生齿痕

第七区地下黑市的霓虹灯管滋啦作响，小满隔着防毒面具抚摸玻璃罐里的眼球。那些浸泡在淡绿色液体中的器官瞳孔各异，有些已经生出细小的黑色纹路——和她颈后时隐时现的灵印如出一辙。

“纯度37%的丙等灵印容器。”摊主用机械义眼扫描她病号服上的电子镣铐，“小妹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小满的轮椅碾过满地电缆，呼吸机过滤着充满金属粉尘的空气。三天前从医疗中心苏醒后，她手腕就多了这道禁锢环。政府宣称这是为了保护灵印觉醒者，但那些穿黑风衣的监察官总在深夜抽走她三管脊髓液。

拐角处的暗巷传来齿轮卡壳声，小满循声望去。生锈的通风管正在滴落胶状物，在纳米涂料墙上蚀刻出眼睛图案——和她病房天花板的水渍一模一样。轮椅扶手的金属突然发烫，藏在内层的骨片在掌心烙出齿痕。

这是今早出现在枕下的神秘礼物，带着里世界特有的血腥味。骨片表面的刻痕与她梦境中哥哥的灵印纹路完全吻合。

“想要情报？”沙哑的女声从头顶传来。小满抬头看见倒悬在管道间的身影，对方穿着拼接式的紧身战甲，面罩上画着被利齿贯穿的救世者徽章。

“你们...见过我哥哥吗？”小满举起骨片，呼吸机发出过载警告。陌生女人突然翻身落地，靴跟处的暗刃在地面划出火花。她掀开面罩露出半张机械化的脸，右眼是正在旋转的黑色菱形晶体。

“天元·林。”女人的机械瞳孔收缩成竖线，“他在黑市悬赏榜值三十万信用点，但你...”冰凉的金属手指突然掐住小满后颈，“可比他值钱多了。”

暗巷墙壁突然渗出黑色黏液，小满的轮椅被某种力量推向后方。在她视网膜残留的影像里，三个监察官从虚空中显形，他们肩章上的螺旋纹章与里世界人形骸的指甲如出一辙。

“叛逆者鸢尾，立即交出实验体！”为首的监察官举起脉冲枪，枪口能量槽却突然爆出电火花。自称鸢尾的女人嗤笑着甩出锁链，链刃扫过处，监察官的防护服裂开蛛网状纹路。

小满的轮椅撞翻某个摊位，玻璃罐碎裂声中无数眼球滚落。某颗瞳孔骤缩的眼球突然炸开，黑色雾气凝聚成瘦长鬼影。她听见鸢尾的咒骂声：“该死的精神污染体！”

鬼影的利爪撕开防毒面具时，小满的呼吸机导管突然迸发蓝光。骨片在掌心融化成液体，顺着血管流向颈后的灵印。监察官的惨叫、鸢尾的锁链呼啸、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突然被某种更高频的声波覆盖。

那是她在昏迷期间反复梦见的旋律——母亲哼唱的摇篮曲，此刻却混杂着机械运转的杂音。小满的视野开始扭曲，所有运动物体都变成逐帧播放的胶片电影。当鬼影的利爪距离眼球仅剩三厘米时，她看见自己抬起右手，指尖浮现出与哥哥相同的黑色纹路。

“低头。”

清冷的少年嗓音在耳畔炸响，小满本能地蜷缩身体。锈红色刀光劈开鬼影的刹那，她闻到熟悉的金属灼烧味——是辰砂教官唐刀特有的等离子涂层气息，但持刀者破旧的灰袍下伸出的，分明是布满黑色结晶的骸兽利爪。

监察官的残躯纷纷倒地，鸢尾的锁链缠住来者手腕：“你还活着？”她的机械眼疯狂闪烁，“第七区宣布你灵印过载...”

“死了。”兜帽下传出电子合成的嘶哑声，“现在叫我锈骨。”刀锋突然调转挑开小满的呼吸面罩，露出她颈后完全成形的灵印。那些黑色纹路正在组合成逆时针旋转的漩涡，与医疗中心崩塌时人形骸的瞳孔纹路完美镜像。

天元向鸢尾走去，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鸢尾眼神惊讶的看向小满。

黑市穹顶突然传来轰鸣，“丙等骸兽入侵，请诸位尽快逃离！”黑市的喇叭不断重复着，锈骨猛地将小满抛向鸢尾：“带她去三号安全屋！”他转身迎战破墙而入的丙等骸兽时，灰袍被气浪掀开。小满看见他后背凸起的金属脊椎——每节骨刺都镶嵌着救世者的灵印碎片。

鸢尾的飞行器冲破地下管道时，小满从舱窗回望。锈骨正被骸兽的螯肢贯穿左胸，但黑色血液喷溅处，无数金属藤蔓破土而出。当藤蔓开出猩红的花苞时，她突然感到颈后灵印传来灼痛——就像那夜哥哥的血液滴在嘴唇上的触感。

飞行器降落在排污处理厂旧址，鸢尾扯开墙面伪装布，露出布满抓痕的金属门。“你哥哥留了礼物。”她将小满推进充满冷冻雾气的密室，“在他彻底变成怪物之前。”

低温舱中央的圆柱容器里，悬浮着天元被斩断的右臂。那些暴起的黑色灵印已被冰封，宛如琥珀中的远古昆虫。小满的轮椅碰到操作台时，全息屏突然亮起哥哥的留言影像：

“妹妹，当你看到这些时，我可能已经杀了辰砂教官。”影像中的天元左眼完全晶体化，“但别相信第七区提供的药剂，那些金属花...”雪花噪点突然淹没画面，最后半句话是扭曲的电子音：“...在重构你的基因链...”

颈后灵印突然剧烈抽搐，小满撞翻低温舱的控制器。天元的手臂坠地碎裂，黑色冰渣中滚出半管血色药剂。当她捡起时，发现玻璃管表面刻着细小的齿痕——与她掌心的烙印完全吻合。

排污管深处传来非人的嘶吼，鸢尾脸色骤变：“该死，他们用你当诱饵！”她拽着小满冲向下水道入口的瞬间，整座密室被酸液腐蚀。在最后跃入污水的时刻，小满看见追击者的轮廓——那是本该死在医疗中心的监察官，如今却长着人形骸的螺旋瞳孔。

污水淹没头顶时，她握紧那管药剂。哥哥的影像在脑海中回放，那些被噪点吞没的字句正在重组。当意识即将消散时，某个冰冷的机械声在耳蜗深处响起：

“认知协议启动，第7次人格覆盖准备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