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卖菜小郎君开始侠行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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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狼人请刀人

丑时刚至,残月如钩,寒星零落。

慈湖县城北最繁华的东街之畔,一座吴氏府邸巍然矗立,仿若一头蛰伏的巨兽。

四进四出的院落竟将半条商贾住巷占得满满当当。

门庭高大巍峨,府门前两尊青铜辟邪兽双目嵌着西域琉璃,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芒。

原本依朝廷规制,商人不得使用朱漆大门。

这户府邸的大门却是堂而皇之地刷上了朱漆。

大门上的鎏金铜钉也是按诸侯规制排列。

门楣处悬着的却是商贾惯用的“五利来“匾额,端的是不伦不类。

府邸内部,前庭开阔。

入门处便有一条汉白玉雕琢的小径,蜿蜒通向主厅。

小径两侧,奇花异草竞相绽放,在朦胧月色下,影影绰绰,散发着幽幽香气。

左侧一方池塘,荷叶田田。

微风拂过,荷叶轻摇,发出沙沙细语,其间偶有几尾锦鲤,在月光下闪烁着鳞片,灵动地穿梭。

右侧一座假山错落有致,石间藤蔓缠绕。

最奇异的是,这座后园假山竟是用整块太湖石雕刻而成。

其形如虎踞龙盘,山腹中隐隐传来水车转动的声响。

再往里走,主厅飞檐斗拱,雕梁画栋。

那些木雕、石雕无不精美绝伦。

画上的人物、花鸟俱都栩栩如生。

万籁俱寂之中,李靖忽的从吴府后宅一处偏僻的柴房中探出头来,悄然观察周边情况。

此时他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的夜行衣,与周边柴垛的阴影浑然一体。

身后甬道的出口已用柴垛隐蔽起来。

此刻李靖紧盯着后院中那座三层望楼——

这本该是大汉边关戍堡才会建造的军事建筑,专门用以瞭望警戒。

结果却出现在这户江东县城的商贾之家。

那望楼檐角垂着八宝琉璃灯,将方圆三十丈全都照得纤毫毕现。

美中不足的是,望楼上的戍卒人数虽多,足有七八人之众。

却个个倚着长戟,靠在岗哨上酩酊大睡,鼾声如雷。

“在县里建望楼?好个慈湖县的盐铁巨贾吴氏,当真把僭越二字刻在门楣上了。“

李靖指尖轻叩柴房门扉。

按汉律,商人宅邸不得逾三进,门楷不可过丈二。

眼前这宅子非但用着诸侯规制的各样物事。

西跨院里,竟还立着座小型的铸铁作坊,熊熊炉火彻夜不熄。

毫无疑问,望楼上那些戍卒的制式兵器,便是从这铸铁作坊里打造而来。

然而就是这么豪横的一座巨贾大宅,他的主人在五年前却还只是一个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街头小混混。

这小混混名唤吴措大,乃是慈湖县本地臭名昭著的破落户无赖。

要论起他的发家史,就不得不提东汉朝廷盛行的【卖官鬻爵】现象。

东汉中后期,土地兼并现象严重,社会财富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中。

小农群体经济情况极度贫竭。

朝廷开源与征敛的对象只能以富人为主。

然而,东汉中央王朝对包括富商豪贾在内的豪强士族的控制优势早已不复存在。

无法再强硬地向富人征税。

于是自汉安帝刘祜起,中央王朝便不得不通过包括【卖官鬻爵】在内的多种措施来扩充财源。

最开始的安帝、桓帝时期,朝廷所卖的官爵最多也仅局限于关内侯、虎贲、羽林、缇骑、营士等武官官职。

并没有出卖公卿及地方郡守县令等负责处理政务的官职。

可以说多少保留了一点底线,没有完全放任这些豺狼去荼毒百姓。

然而十六年前,恒帝驾崩,灵帝即位。

灵帝这小哔崽子长得丑,玩得花。

生平最是喜爱异域情调。

为此还委托十常侍从民间各地选拔了五千名异族少女日夜笙歌,唱跳rap。

这位骄奢淫逸的新皇帝为了满足自己挥霍无度的享乐日常,却将卖官的范围进行了全面解禁。

《后汉书·孝灵帝纪》注引《山阳公载记》

“时卖官,二千石二千万,四百石四百万,其以德次应选者半之,或三分之一。于西园立库贮之。“

意思就是,灵帝为了筹集更多的资金,还设立了一个专门卖官的机构,叫“西邸”。

卖官范围也从中央各级公卿,逐渐扩大到各地州县守令。

按官爵大小,明码标价。

郡守级官职(二千石俸禄)定价二千万钱。

县令级官职(四百石俸禄)定价四百万钱。

若候选者确有德行声誉,可按半数或三分之一价格购得。

五年前,太平道南下传教,便为教内一位【神使】马元义在慈湖县捐买了一个县令的职守。

马元义在慈湖县辖境内政教并行,大肆推广太平道。

然而外来势力毕竟人生地不熟,少不得招揽本地人襄助。

吴措大便在此时进入了马元义的视野。

此人极擅坑蒙拐骗,与太平道一贯行事作风极为契合。

后又凭借着多年在市井摸爬滚打练就的狡黠与谄媚,迅速与太平道光头道人等一众高层打得火热。

不多久便被马元义擢为盐使。

主要负责县中盐税的征收以及盐业的管理。

吴措大也是不负太平道厚望。

不到两年时间,便通过暗杀、诬告、栽赃陷害等手段。

彻底清洗、侵吞、合并了慈湖县的四家大盐商。

并借着太平道传教之名,大力贿赂扬州官场上专门负责监管盐铁税赋的治中从事张允,取得扬州各郡盐引。

又在长江训练道众操舟,开辟出三条隐秘水道。

每逢月黑风高,满载青盐的艨艟便从牛渚出发,将私盐贩至大汉全境十三州。

船底暗舱分作两层。

上层堆着《太平经》与符纸。

下层盐包用油布裹得严实。

过关时以太平道旗号通关。

出关后则换作官盐文牒贩盐。

一路不知偷避了多少赋税。

吴措大甚至还不满足于此。

除了贩卖私盐,亦在积极拓展商路。

光和年间,北方冰灾、旱灾、蝗灾并行,瘟疫肆掠,遍地饿殍。

中原地区夫鬻其妻,父鬻其子的情况并不鲜见。

于是吴措大便组织艨艟,去时贩盐,返时贩人。

男的贩做私奴,女的贩做娼妓。

一趟盐运下来,别人能赚六七分利,他能赚二三十分。

如此干才,自然备受太平道信重。

短短几年内,吴措大在太平道的地位水涨船高。

仅次于教内几位【上使】和【神使】。

即便是光头道人这般教内高手,对吴措大这位财神爷也得时常巴结。

今夜,吴措大便受邀参加了上使光头道人组织的一期传教法会。

法会上那名颍川郭氏的未亡人身姿婀娜,肌肤赛雪,举止间尽显妩媚之态。

即便吴措大平日里阅女无数,在享受完这郭氏妇人的侍奉后,也不禁在心底暗暗赞了一声“润”字。

此刻吴府后宅的沉香阁内,鲛绡帐幔低垂。

鎏金博山炉吞吐着龙涎香雾,将满室映得氤氲朦胧。

吴措大早已通过甬道,回返府邸多时。

此刻他正仰卧于金丝楠木雕就的卧榻之上。

身下铺着三叠交州进贡的孔雀绒毡。

吴措大面色酡红,嘴角挂着哈喇子,把枕头上绣的“日进斗金“四个字都洇湿了。

身上的锦袍也被他扯得有些凌乱,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此时此刻,他正沉浸在一场雄奇瑰丽的梦境之中。

梦境中有三位身披鹤氅黄袍的羽士脚踏七星,自云端降下法旨。

居中那名白发老者手持法杖,杖头雷霆缠绕;

左列黄脸道人挥动黄幡,十万头裹黄巾的力士破土而出;

右列黑脸道人轻摇银铃,云端之下数万万黔首百姓跪拜如潮。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吴措大尽管身处梦中,依然忍不住随着人群发出热血沸腾的嘶吼。

激动得不能自已。

然而,这美梦尚未做完。

吴措大眼前画面便如同突然断电的电视机一般,瞬间黑屏。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情,便觉颈间一凉。

随之便是无边的剧痛传来。

原来,一道犹如血狼一般狰狞恐怖的黑影,早已悄然摸入房中。

手中镰刀如狼人利爪。

“噗嗤”一声手起刀落。

干脆利落地砍下了吴措大的脑袋。

那颗肥大的脑袋滚落在地,犹自双眼圆睁。

死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这道血狼般的黑影杀完人之后,并未立刻离去。

而是龇着獠牙,流着口水,挖地三尺,将整个房间值钱的物事,连带吴措大污臭的尸体,全都搜检一空。

确认再无遗漏后,这道贪婪的身影方才隐入夜色,往柴房甬道方向遁去。

黑影过处,“噗嗤”、“噗嗤”的切瓜砍头之声不绝于耳。

血腥味随之蔓延。

风中隐隐传来一道充满嗜血渴望的沙哑之声:

“今晚,猎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