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雾都桥下的蓝眼睛（三）
风卷着垃圾的腐臭味掠过巷子，却驱不散对峙双方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当幸运罗盘的坐标指向伦敦桥附近的南华克区时，叶延确实吃了一惊。
他原以为比利的盗窃团伙只是伦敦街头一个松散的小组织，却没想到意外钓到了一条盘踞在罪恶深渊的大鱼。
经历过上次围剿邪教徒的行动后，叶延很清楚南华克区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它是整座城市倾倒阴暗面的垃圾桶。
这座光鲜城市最肮脏的下水道，所有阴暗面的汇聚之地。
大英政府过去或许是不愿处理这个藏污纳垢的排泄口，毕竟没有这个缓冲地带，伦敦其他区域的犯罪率会直线飙升。
而如今，这里已经演变成一个连大英政府都不敢轻易触碰的罪恶温床。
南华克区大大小小的头目不知凡几。
眼前之人正是头目之一，外号疤面，五年前来到红狮巷，无人知晓其来历。
他收留流浪儿童，将年幼的送到伦敦桥行乞，年长的则训练成扒手，或是租赁到各个码头和工厂做苦工，通过收取这些孩子的“周税”来牟取钱财。
此人手段残暴，且奸诈狡猾，刚来不过一年就在红狮巷站稳脚跟。
有传言说，这位是觉醒神秘力量的超凡者。叶延仔细观察着疤面身上的各个地方，却未发现对方有何明显的异常之处。
“稀奇，真稀奇。”
疤面右眼微微眯起，那道横贯眼皮的丑陋伤疤随着面部肌肉收缩，宛如一条苏醒的蜈蚣，显得愈发可怖。
“你们这些穿制服的生龙虾，是怎么摸进红狮巷的？”
官方人员并非不能进入南华克区。
前提是隐藏身份的潜入，只要不是过来捣乱的，南华克区的人也不会理会。
可若是大张旗鼓地亮明身份，率领全副武装的小队闯入南华克区，那无疑是在挑衅各方地下势力的敏感神经。
这种愚蠢行为会引发什么后果，根本无需赘言。
疤面实在是搞不明白，作为红狮巷的霸主，血狮为何会让这群蓝色的生龙虾进来，难道红狮会准备向政府投诚了吗？
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带着残忍意味的狞笑：“我很好奇，血狮老大为什么会放你们进来？”
闻言，叶延的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血狮是红狮会的老大。
红狮会是红狮巷最大的势力，组织的老大自然是这片区域当之无愧的管理者。
叶延等人的进入瞒不过红狮会的眼线，然而事实却是，他们就是被那位血狮的手下给亲自带过来的。
要问为什么？
还是因为他们上次围剿落日教会，相当于变相地帮了红狮会一次。
若落日教会的仪式成功，最先遭殃的就是南华克区的各个地下势力。
叶延他们只是简单地表明来意，那位血狮就以还人情为由，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甚至派遣了一个手下给他们带路。
雷斯垂德和叶延都未料到事情会进展地如此顺利。
或许对方另有算计。
但他们也毋须考虑那么多，利益的交换和政治层面的博弈本来也不是他们该操心的事情，他们只需要抓人就好。
反正上面也没有阻止。
两方势力之间唯一的牺牲品，或许只有他眼前的疤面了。
面对警察的包围，疤面似乎放弃了挣扎，然而叶延却发现，对方垂在身侧的右手正向腰后缓缓移动。
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持枪角度，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叶延能感知到对方身上有那枚他给比利的幸运硬币，在硬币坐标的引导下，他瞄准疤面开枪时，简直如同一个神枪手。
“砰！”
枪声在狭窄的巷弄间炸响。
疤面手中的金属球“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一滩污水里。
雷斯垂德立即做了个手势。
蓝制服警员们迅速持枪上前，很快将整个窝棚团团围住。
比利抱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艾琳。
面对现场混乱的局面，孩子们都害怕地蜷缩在墙角，但他却盯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眼中带着惊喜和希望的光芒。
是那位曾经给他苹果和幸运硬币的好心先生！
“别怕，艾琳。”比利轻声安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这些是来救我们的警察。特别是那位开枪的先生，他是个好人，是专门来救我们的！”
疤面雇佣的打手们很快丢下武器投降，双手抱头蹲在墙角。
但疤面本人却表现出惊人的顽强。
尽管手脚各中一枪，鲜血染红了裤子，可他依然能够发出不甘的怒吼，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挣扎着站起来。
身体素质异于常人。
当两名警员试图给疤面戴上手铐时，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差点挣脱控制。
叶延的目光注意到，疤面身上的伤口早已止住了血，而弹孔周围的血肉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证实了那则未知真假的传闻。
疤面确实觉醒了某种超凡能力，但仅限于强大的恢复力和超出常人的力量，并不具备其他攻击性特质。
骚乱彻底平复。
叶延记起之前那个叫比利的男孩说过，自己的妹妹生病了。
他环顾一圈，找到了比利，看见对方怀中正抱着一个发着高烧的女孩。
“雷斯垂德警探。”
他转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我们需要优先护送这些孩子离开。特别是有一个小女孩，她病得很重，急需治疗。”
雷斯垂德点了点头。
“放心，我已经联系好了一家接收这些孩子的济贫院，马车就在巷口等着。”
“济贫院？”
叶延的眉头深深皱起。
“据我所知，那里的生活条件极其恶劣，这些孤儿进去只会遭受饥饿和虐待。能不能暂缓送他们进去？”
雷斯垂德拍了拍叶延的肩膀，嘴角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纽曼，这家不一样。它的管理者...…是个真正的好人。”
好人？
叶延不由得生出几分好奇，能被雷斯垂德称为好人的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而很快，他就见到了这位好人。
一位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站在马车旁，他主动向叶延伸出手：“你好，我是奥利弗·特威斯特，很高兴认识你。”
当叶延与面前这位和蔼的老人握手时，久未发生动静的日记本突然展开。
【1881年4月12日——伦敦】
【在红狮巷，我和警探先生救了一群差点误入歧途的孤儿。
然而他们的安置问题却令我们头疼。
经由警探先生的介绍，我认识了一位善良的慈善家。
他的名字叫奥利弗·特威斯特……】
等等。
叶延的指尖在老人掌心微微僵住。
他说自己叫什么名字？
奥利弗·特威斯特？
那不是《雾都孤儿》里主角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