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暗影里的东西
千州市的万里巷距离老城区的中央广场不远，顺着广场一侧的老住宅区，拐过露天停车场后，绕到一座老旧的办公楼的后面，便可以来到这个数十年前便已是三教九流聚集地的传说之地。
所谓三教九流聚集地，倒不是说这里治安不好，犯罪横行，只是在执法不严的过去年岁里，这里传出过各种乱七八糟，不知真假的都市故事，广为流传过后，便成了许多无所事事之人的朝圣之地，渐渐的有人发现了这个残破之地居然还有着不错的人流量和客户画像，便也发现了商机。
于是这万里巷便得益于其原本的臭名声，反而几十年下来一直维持着不错的活力。
茶馆、台球室、游戏厅、歌舞厅、酒吧等等，各种家长绝不会让自己子女出没的休闲店铺，这里应有尽有，即便看上去应该是个乌烟瘴气之地，但此处却极少听说什么违法犯罪活动，常客和经营者们都把握着相当到位的尺度，维持着这里的体面。
周五的晚上，也是万里巷一周中最热闹时分的起点，一个竹竿一般的瘦削男子穿着一件花衬衣，慌慌张张的奔入万里巷的入口，脸上因惊慌而大汗淋漓，嘴里的烟也因为不停的喘着粗气而掉在地下，被他一跃而过的鞋底踩了个稀碎。
入口过去十几米的黄金位置，有着一座因年岁太远而泛着深青色的两层砖制小平房，卷帘门拉到一半高，一侧歪歪扭扭的挂着招牌，书写着“豪客来茶楼”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此刻这家茶楼正灯火通明，里面不断传出哗啦啦的麻将声和充斥着不雅之语的粗俗对话，男子在门口停留片刻，令自己因激烈跑动而飞快跳动的心脏稍稍平和后，便弓着身子从半人高的入口蹲步进去，无视屋子里聚集在各个桌子旁边的赌客闲人，径直朝楼上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房间不大，装饰也极为简单，除了四五个看监控的屏幕，便只有一张摆满了各色筹码的办公桌、一张可调整角度的高档沙发以及一个一人高的巨大保险柜。
沙发上，一名身形壮硕的中年男人正惬意的抽着雪茄，吞云吐雾，对着手机里的短视频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见男子如此匆忙赶来，神色异常，便坐直了身子，示意男子不用着急。
“老，老大，”坐下后，男子气息仍未完全平复，喘着气道，“千州银行那个，那个刘，刘旻出事了！”
“啊？”中年男人闻言一愣，显然没料到自己小弟如此折腾，竟然是说这个事，当即有些不悦，“我以为什么大事，刘旻那臭女人出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找银行贷款把我们的钱还清了吗？这种贱人出多大事我都欢喜的很，死了我得放十挂鞭炮再喝一斤茅台庆祝庆祝。”
中年男人名叫郝克，因其名字和身材的缘故得了个“绿巨人”的外号，早年在千州市的各种场子里摸爬滚打，由于他做事还算有分寸，做过事的场子里极少搞出什么越界的事情，最后总算在万里巷混出了头，攒了本钱开了“茶楼”，挂羊头卖狗肉搞起了高利贷和小赌场的生意。
刘旻当初自作聪明所参与的地下盘，便是他郝克的杰作。
那一笔操作让他亏了好几十万，原本想让刘旻不止赔了他的亏损，还得把本来应该挣得钱一起给他，但开设赌场这事毕竟几乎已经在红线上跳舞，他也怕刘旻狗急跳墙，事情闹大了大家一起收不了场，最终才以刘旻找银行贷款后还钱了事。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这不长心的怎么又给自己提起来了？
“不，不是，老大，她这次出事是被千州银行给查了！”
“他们银行自己查自己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遵纪守法，不骗贷不洗钱的，银行还能管我？”郝克不屑一顾，重新躺下，将雪茄递到嘴边，眯着眼睛吸了一大口，将烟雾全部压入肺中，思考着吐出怎样的烟圈才过瘾。
瘦削男子有些着急了，大喊道：“我银行的兄弟跟我说，那憨婆娘挖单位墙角的事情被举报了，连带跟咱们那事也被牵出来了，现在马上组织人来查，查下去指定得查到咱们头上！”
“咳咳咳......凸(艹皿艹)你不能早说，非要这时候说，想呛死老子了撬保险箱吗？”郝克听到消息，慌乱之下来了个史诗级过肺，咳嗽不止，“你兄弟不是一直跟你说，他们银行基本只查业务的事吗，怎么还查我们来了？”
“我，我不清楚啊，他只说举报的那个人交上去的材料里，能够证明那婆娘在外面跟赌场有勾结，没说那个赌场，但是因为那个盘跟他们银行有关，所以要彻查！怎么办啊老大，被查到是要进去的啊，我不想进去啊！”瘦削男子神情越发焦虑，对被查到的后果十分害怕，他虽然在万里巷这个灰色地带混，但他只想做灰的，可不想被当成黑的带走。
郝克闻言，陷入短暂的沉默，稍作思考后，他将沙发角度调直，随后坐正，拍了拍男子的肩，安慰道：“不用怕，出事了也是抓我，跟你有什么关系，放心。这样，这几个筹码你拿着，去外面玩一玩，玩开心了就回去睡觉，这个事我来摆平，他们银行那个效率，几个月都不一定查的清，有的是时间来运作。”
郝克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叠花色筹码，递到男子掌心，包成拳头。
“去，今天晚上这个保险柜等着你来开！”郝克嘴角一扬，指了指背后稳如泰山的保险柜。
那里面都是一摞一摞红色的钞票，是幸福，是梦想！
男子捏了捏拳头，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筹码厚重的力量，又看了看郝克沉稳自信的表情，略一犹豫，金钱的欲望瞬间涌了上来，他几乎毫无缘由的相信自己今晚一定可以赢到盆满钵满，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钞票铺满自己床单，左拥右抱的画面来。
“好，老大，看我今天让外面那群渣滓光着屁股出去！”
“我等你的好消息，出去把门带上！”郝克叼着雪茄，挂着豪爽的笑容道。
目送男子兴奋的背影出去，随着铁门重重关上，郝克嘴角的弧度登时消失不见，热情洋溢的笑容化作一张阴冷、险峻的扑克脸，灯光照在他的脸颊上，显出他一对老鹰般的眸子，盯着墙上播放着监控信息的屏幕，思考着如何进行下一次的捕猎。
滋滋滋，雪茄所剩已不多，火苗几乎要漂到他的胡渣上，发出细微的警报。
“滴滴滴——”郝克毫不在意火苗炙烤造成的一丝痛感，两指一捏，掐灭雪茄后随手扔在地上，另一只手拿起手机，打通了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
片刻后，整个屋内便响起郝克爽朗、愉快的声音。
“喂？兄弟，是我，老绿，现在方便说话吗？”
“没，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还是兄弟你聪明，一下就猜到了，那我得请你喝酒，沾沾你的聪明气了！”
“啊？一个客户经理搞出来的？录音？！”
“什么？好好好，我这就过来，我们兄弟几个当面说，我跟你说，我最近搞到一批雪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