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烬:逆世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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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装病布局

三更梆子的声响,悠悠地碾过屋脊,仿佛是夜的使者在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号。在这寂静的夜里,沈云卿缓缓地推开了雕花槛窗。腊月的寒风如同猛兽一般,裹挟着雪粒子疯狂地扑进来,打在她单薄的中衣上,瞬间凝成了细碎的冰晶。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关上窗,眼神中透着一丝决绝。铜镜里清晰地映出少女苍白的脸,毫无血色,锁骨处那未愈的烫伤泛着如同胭脂般的红色,显得格外刺眼——这是前日她故意打翻炭盆留下的印记,每看一眼,都提醒着她前世所遭受的苦难,也坚定着她复仇的决心。

“小姐,炭火添好了。”春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端着鎏金火盆,莲步轻移地走了进来。随着她的靠近,新熏的苏合香从她的袖口飘散开来,弥漫在房间里。沈云卿盯着盆中那闪着银光的银丝炭,心中暗自盘算着,突然,她指着窗外,大声惊叫起来:“那是什么!”声音尖锐而急促,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春杏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就在这一瞬间,沈云卿迅速地将袖中的松香脂块丢进了炭堆。她的动作敏捷而果断,眼睛紧紧地盯着炭堆,看着那松香脂遇热即融,散出的青烟,那气味与弟弟溺亡那日湖边的气味一模一样。她的心中涌起一阵刺痛,眼神中闪过一丝仇恨的光芒。

子时的更漏,滴尽了最后一滴水,仿佛是时间的车轮又前进了一格。沈云卿深吸了一口气,将中衣浸入冰水中。寒意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刺入她的骨髓,瞬间让她的身体颤抖起来。在这刺骨的寒冷中,她想起了前世祠堂里结冰的砖地,那些仿佛能穿透灵体的冰锥,此刻化作了真实的战栗。湿衣贴在身上,那沉甸甸的重量让她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快意,因为她知道,痛楚是活人才有的特权,而她现在还活着,还有机会去复仇。

“走水了!”突然,铜盆砸向窗棂的脆响,如同一声惊雷,惊破了夜的寂静。沈云卿赤足站在窜起的火舌前,她的眼神坚定而冷静,看着那松香脂融化后散出的青烟,缓缓地攀上帷帐。火光照亮了她刻意摆在显眼处的《女诫》,书页间夹着麟哥儿落水那日穿的虎头鞋,那小小的鞋子,刺痛了她的心。当灼痛从脚踝蔓延至小腿时,她却没有丝毫的退缩,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裹着父亲的惊呼,清晰地撞入耳膜。

“卿儿!”父亲穿着玄色大氅,如同一阵风般冲了进来,他的模样与前世的场景重叠在一起。沈云卿蜷缩在墙角,双手紧紧地攥着烧焦的书页,发出如同幼猫般的呜咽声:“爹爹...我梦见娘亲浑身是血地喊冷...”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砸在云纹袖口上,晕开了深色的痕迹,那痕迹如同前世母亲咯出的血渍,让她的心中充满了悲痛和愤怒。

林姨娘迈着步子走了过来,她的翡翠护甲轻轻地擦过沈云卿的额头。沈云卿突然惊叫着躲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大声喊道:“别过来!梦里就是这只手把弟弟推进湖里!”父亲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震惊和怀疑的神情。就在这时,炭盆里滋滋作响的松香脂正散发着甜腻的毒气。祖母拄着沉香木拐杖,用力地杵在地上,地砖都被杵裂了,她大声喝道:“验这炭盆!”婆子们小心翼翼地镊起未燃尽的脂块,那熟悉的气味,与麟哥儿香囊里的一模一样。

疼痛在沈云卿的骨髓里如同烟火般炸开,她躺在床上,在衾被下紧紧地掐着烫伤的皮肉,指甲都陷入了肉里。前世在祠堂里,她曾用这种痛楚来数着更漏等待天明,此刻,汤药被灌入喉间,她借着咳嗽,将汤药吐在了林姨娘的裙摆上。褐色的药汁顺着石榴红的缎面缓缓流淌,像极了母亲毒发时呕出的血。“我的儿说胡话了...”林姨娘用手帕掩住抽搐的嘴角,脸上强装镇定,可那金镶玉步摇却微微颤动,泄露出她心底的惊惶。

五更天,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沈云卿的高热也攀至了顶峰。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但依然透着一丝狠厉,她将汤药泼在春杏身上,嘶哑着嗓子喊道:“这药里掺了松香!”太医拿着银针,脸色骤变,因为银针瞬间变黑了。父亲终于愤怒地摔了茶盏,大声吼道:“把林氏禁足!”板子打在皮肉上的闷响从院外传来,昨夜倒药渣的丫鬟正在受刑。春杏跪在地上,挑破那丫鬟脚踝的水泡,她腕间银镯上的“林”字刻痕沾了血污,在沈云卿看来,像条扭曲的毒蛇。

“姐姐可知,松香脂遇热会化成什么?”沈云卿突然猛地攥住春杏的手腕,眼神中透着一股寒意,染血的银簪在丫鬟眼前晃动着,冷冷地说道:“会变成勾人魂魄的锁链。”檐下冰锥坠地的脆响中,她瞥见王嬷嬷闪过的身影——那老仆袖口露出的账册残页,正是林姨娘私购砒霜的铁证。她的心中一阵激动,复仇的希望又近了一步。

暮色四合,黑暗渐渐笼罩了大地。沈云卿拖着伤腿,艰难地跪在佛前,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她的力气。香炉里新换的安神香,裹着松香脂碎末,青烟缓缓腾起。就在青烟腾起的刹那,父亲在她身后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甜腻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麟哥儿溺亡那日的湖边青石上,尽是这般催命的味道。“女儿在超度梦中亡魂。”她仰起那烫伤未愈的脸,火光在她的眸中跳动着,如同复仇的火焰,“有位小娘子说,松香烟能引迷途者归位。”佛珠滚落的声响里,父亲踉跄退后的影子映在经幡上,扭曲如恶鬼。

当夜,沈云卿在妆奁暗格铺开新的罪证。春杏偷藏的砒霜纸包、仁济堂密信、失窃的田产地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冷冷的光。她的手轻轻地抚摸着长命锁,“长乐未央”的刻字硌着掌心,她突然将锁链缠上烫伤的脚踝,脸上露出一丝决然的神情。痛楚会让她记住,这副身子再不是任人鱼肉的幽魂,她要为自己和亲人讨回公道。

梆子敲过三更,东厢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沈云卿轻轻地推开半扇窗,目光如鹰般锐利,看着林姨娘的丫鬟抱着缠枝莲纹的包袱,鬼鬼祟祟地溜出角门。那包袱,正是母亲当年的嫁妆箱笼所用,此刻却裹着变卖的家产。沈云卿将染血的绷带扔进炭盆,看着火舌蹿起,她低声笑了起来:“该收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胜利的喜悦和即将复仇成功的畅快。

次日给祖母请安时,她“不慎”露出了烫伤。老夫人捻佛珠的手突然顿住,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和震惊,说道:“这伤...像极你外祖父剿匪中的火攻。”沈云卿垂首掩住冷笑,心中暗自想着:松香脂本是军中引火之物,外祖父旧部若知此物现于内宅...窗外枯枝断裂的声音惊飞了寒鸦,鸟群向着御史台所在的朱雀大街掠去,仿佛是在为她的复仇之路奏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