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艾莉尔来了
艾莉尔来到领地这天，天空刚好下了点小雨。
这个世界没有雨伞，沈恩是穿着羊毛斗篷、戴着宽檐毡帽去见她的。
见到艾莉尔的时候，她就站在泥泞路边上的一棵树下，她手中提着棕色行李箱，仰着头、望着雨幕。她身披白色斗篷，内着素色长裙，头戴一顶带有教廷风格的软帽。帽檐右侧点缀着一朵新鲜的黄色野花。
也不知是不是她路上随手采的，看起来很是新鲜。
沈恩小跑上前。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啊？”
艾莉尔看到他斗篷上的雨滴，对他好看地笑道：“露西亚修女如果过来，得多花些车马费。”
“那也不行啊，你一个七岁小女孩，就不怕路上出什么危险？”
“你还是老样子。”她轻声道。
“什么？”
“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似乎忘了我的身世。”
对了！
她现在是会魔法的啊！
自己还担心个啥！
沈恩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多虑了，将手中的防水斗篷递给她，帮她提起行李箱，一路向家中走去。
艾莉尔不愧是从小被修女养大的女孩儿。
礼仪修养完全不输于贵族家的大小姐。
低头、弯腰、轻提裙摆，一切动作都看起来落落大方，十分自然。
“午安，尊敬的克莱斯特夫人。”
“欢迎欢迎。”
瑟兰雅之前就从儿子那边知道了她的身份。瑟兰雅本就不是什么看重身份的人，见这小女孩容貌清丽、礼貌周全，觉得是做儿媳妇的料，心中欢喜，上前轻扶她的手肘，将她搀起。
“从金鸢尾一路旅途劳顿，想必很是辛苦吧？话说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路上还好，”艾莉尔柔声答道，“没让修女陪同，是想为修道院省些费用。”
“不错，不错。”
瑟兰雅开始仔细端详她。
晨曦般耀眼的金色长发、清澈透底的琥珀色眼睛，还有些...气度不凡。
具体瑟兰雅描述不出来，不过瑟兰雅出身贵族，儿时随父母出入帝国宫廷，她总觉得艾莉尔的风韵有些似曾相识，仿佛帝国皇族的影子。
她吩咐小女仆安妮带艾莉尔去房间休息，转头问儿子：“这孩子真是福利院出身？”
“是啊，”沈恩知道母亲在猜疑什么，继续解释道，“只不过艾莉尔很优秀罢了！以前被一个很好很好的修女捡到，然后一直生活在村里的晨曦修道院里。”
“你这么了解她？”
“我们是好朋友嘛！”沈恩挠挠头。
瑟兰雅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好朋友”有些狐疑，但也没多问。
当天下午，雨势稍缓，沈恩就开始带着艾莉尔游览领地。
村庄没什么好看的，木筋墙垒起的木屋罢了。
除了比一般的小村子要干净一些，那也是中世纪的房子。
至于周边风景...
沈恩敢说，相当好看。
克莱斯特领地处帝国边缘。
远处是皑皑雪山，近处是金黄的麦田，阶梯状的葡萄园点缀在丘陵间。
顺着山势而下，便是克莱斯特领的命脉：一泓碧蓝的雪水湖泊。
沈恩指着湖边一棵老树，笑着说：“以前无聊时，我就喜欢坐在这儿，看看天，看看云。”
“听起来，你小时候过得挺开心的。”艾莉尔打趣道。
“那是当然！呃...我没别的意思啊！不是在你面前炫耀什么。”
艾莉尔捂嘴轻笑：“怎么觉得你重活一世，变得更可爱了？”
“......”
我能说...我觉得你也是么？
他觉得苏穗的变化真大。
前世的苏穗是个雷厉风行的职场女强人。
穿着个西装，前前后后，忙里忙外。
还有点冷漠，不爱搭理人，在外带着点上位者的气息。
可是现在变成了艾莉尔。
不仅变得可爱了，多了几分柔美，还带着些许矜持。
隐隐有点，大家闺秀的感觉。
这就是未来的帝国圣女么？
沈恩觉得自己在这样的她面前，一时有些不适应。
“是么？我觉得你变化也蛮大的。”他试探道。
“嗯，”艾莉尔声音变小了点，“你知道的，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嘛。”
“不用太过伤心啊，你会找到莫拉修女的。”
艾莉尔带你带你头，“然后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金钱和地位，不会让需要彼此的两人走近。”
沈恩好奇：“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她笑了笑，目光却有些悠远：“就像我这一世的父亲，世上无人比他更有权势、更富有。可为了保全名声，他不还是选择将需要他的婴儿溺死在河中？
“既然如此，那维系人与人之间的，到底是什么？
“你经常待在湖边看天空散心，我就喜欢待在修道院内看天空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忽然觉得我就是那个帝国皇帝，我就像他一样——忽视感情，注重他物，嘴里喊着看向未来，其实只是以自己的‘事业’为借口，在逃避应有的责任。”
沈恩听完后，沉默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
还带点惊讶。
“你...是特意来向我道歉的？”
“嗯。”艾莉尔点头。
“为什么，都这么久了，不提不是最好么？”
“是不提最好，可不提，我良心难安。”她垂下眼帘，“阿寂，你让我觉得自己亏欠太多。你本该讨厌我的，我违背了我们小时候的承诺。可你从认出我的那天起，从没表现出半点怨恨，反而......似乎还很开心。知道我有难处，你还一直帮忙，从来没回避过。”
沈恩张了张嘴，“只是...举手之劳。”
“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可对我、对福利院的孩子们，是天大的恩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所以，你就来我这里了？道歉，还有...感谢？”
“嗯。”她轻轻应道。
沈恩心头一涩。
的确是有些生分了。
前世的苏穗不喜欢把“谢谢”挂在嘴边。
她会别过脸，假装不理他，然后钻进厨房，给他做一碗他最爱的红烧肉。
还喜欢坐在桌对面，看他大快朵颐，故意问：“好吃吗？合不合心意？”
沈恩偏爱逗她，嘴硬说“不好吃”，惹得她鼓起腮帮子，嘀咕着“以后不给你做了！”。
沈恩当然不依啊...
然后，出租屋里便会上演一场枕头大战，笑闹到两人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如今，她站在他面前，如此郑重地道谢，他反倒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