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维修

他朝虞栀投来疑惑的目光：“有什么事吗？”

少年的声音清冽，如同玉珠落到瓷盘上，与周遭的一切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

虞栀知道他的名字——沈妄，联邦第一家族沈家流落在外的血脉，而他的父亲，正是现在的联邦总统沈蔺。

在小说中，虞枂是在沈妄已经被沈家找回后，才想尽办法去接近他、温暖他，可惜那时的沈妄受尽了人情冷暖，也看透了世家的趋炎附势，对待虞枂十分冷淡，使她不得不放弃了接触。

不过现在的沈妄还只是个从小被流浪汉养大，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凭借着天才般的头脑，在帕尔区过得也还算安生的普通少年。

“啊……”虞栀自然地流露出一丝诧异和见到是同龄人的疏懈，“我想要修一下光脑。”

她走上前去，拿出了原主的那个旧光脑递过去：“它有好多功能都不能用了。”

沈妄有些疑惑地接过，视线扫过她的手腕：“你不是换了新光脑吗？为什么还要修这个旧的。”

“是有比较珍贵的记忆。”虞栀解释道，“所以想好好保留下来。”

沈妄将旧光脑拿在手中检查了一番：“不是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可以修好。”

“可以今天就修好吗？我之后可能没时间过来。”虞栀却有些为难，她似担心少年不同意，紧接着补充道，“我可以加钱的！”

“也行。”沈妄没多想便同意了，至于虞栀为什么非要跑到这里来修光脑，那是客人自己的事情，在帕尔区生存的人从小便懂得少管闲事。

离得近了，虞栀才发现沈妄的瞳仁竟也是和发色相近的银灰色，有着一种别样的妖冶的美。

他本已经拿起了工具，准备拆开光脑，却在犹豫两秒后转身去里屋拿出来一个矮凳。

虞栀明显不是帕尔区的人，看着娇娇气气的，面上是从未吃过苦的天真烂漫大小姐模样——虽然这归功于这几天的疗养，沈妄便想着还是尽量让她舒适一些。

他四下看了一圈儿，却窘迫地发现店铺内太过狭小，还到处堆着各种机械、零件，只有维修台后面自己旁边还有一小处可以坐下人的空地。

明明以往无论面对谁都可以不卑不亢的沈妄，却在此时生出几分隐秘的难堪。

眼前的少女无论是娇嫩的肌肤、亦或是不菲的衣着都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她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你坐一会儿吧，修好需要点时间。”他不再看虞栀，试图将心神全部放在那个旧光脑上。

心中却升起些许燥意，注意力被虞栀的动作牵动过去。

她会不会嫌矮凳太小、位置太窄、旁边太脏？沈妄脑海里乱糟糟地闪过一堆念头。

却发现少女脸上没有丝毫嫌弃的意思，她脚步轻快地走过来，在矮凳上坐下，兴趣盎然地托着腮看自己拆开光脑。

“呼——”沈妄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可身侧那道视线似乎从光脑上转移到了他的脸上，带着些灼热的温度，将他耳根烧得红了起来。

他只能佯装不察，手上动作片刻不停。

“这家店是你开的吗？”寂静的环境下，少女突然出了声，让沈妄心头一颤。

他摇摇头：“我只是在这里打工。”

少女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接着问道：“你是住在这里吗？”

“嗯。”沈妄低声应道，他莫名地不想对方再继续追问关于自己的问题。

虞栀却好似能读到他心中所想一般，果真没有再问了，而是好奇起修光脑的步骤。

不谙世事的天真大小姐哪里懂得让别人安安静静干活，她当然是想到什么便问什么，沈妄每开始一个新的步骤，她都会想要知道。

沈妄一开始还只是耐心地解答她的所有问题，到后来已经学会了在她问出口前便主动解释。

明明他一向寡言少语，却在今晚说了平日里一个月的量。

少女好似十分满意他的知情识趣，心情颇好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虞栀，虎头虞、栀子花的栀，你呢？”

“沈妄。”他学着对方那样说道，“……妄想的妄。”

可是交换了名字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他还真能奢望对方会记住吗？

但万一、也许、如果……对方把他当做朋友呢？

虞栀笑了起来，两个小巧的梨涡也带着愉悦。

两人的视线交织到一起，虞栀一字一顿、慢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沈、妄。”

空气中静了两秒，沈妄只能听到胸腔中砰砰作响的心跳声，白得透明的脸上浮现出血色，像是白色桃花蕊上的一点晕染开来的水粉。

从小便懂得的规则在此刻被全然忘却，他踌躇着问道：“你为什么来帕尔区修光脑？”

“唔……”虞栀似乎在想该怎么回答，“其实是正好路过。我听说这里有鎏金黑曜石，我想送给我哥哥当生日礼物。”

这倒不是谎话，鎏金黑曜石虽然实用性不高，但因为较为罕见且颜值极高，所以在市场上十分受欢迎。

虞曜因为名字同样带曜字，更是心心念念着想要一块，不过由于产量实在太少，一直也没买到。

虞栀也是在原主的记忆中，知道了帕尔区的地下黑市里正好有一块鎏金黑曜石，下下周就是虞曜的生日，而恰好沈妄也在帕尔区，她便“一石二鸟”来了。

问出这一个问题似乎已经耗尽了沈妄所有的勇气，之后他便一言不发地做起了修理的收尾工作。

虞栀却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起来：“唉，也不知道黑曜石到底在哪里，我转了好几条街也没找到。”

沈妄嘴唇嗫动了下，但还是选择了沉默。

又过了几分钟，他用干净的软布仔细擦拭了光脑，然后才包着递给虞栀：“好了。”

“谢谢，”虞栀神色轻松地接过，“多少钱？”

“300星币。”沈妄说道。

这个价格以他的技术来说并不贵，他甚至还往低了些说，因为他不想让虞栀觉得被宰了。

“好。”虞栀并没有异议，直接便付了款。

到账的信息弹出来，沈妄面露惊讶：“你付错了，你转了一千星币。”

“没有付错。”少女笑意盈盈，眼睛弯成月牙儿，“谢谢你陪我聊天。”

她的视线若无其事地略过沈妄有些单薄的身形、纤细的手腕，将不想表露出来的同情心很好地掩藏在完美的理由下。

但沈妄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怜悯之心，感受到好意的动容和强撑着自尊却被撕破的难堪裹挟在一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却没能说出一个字。

直到虞栀已经一只脚踏出了史迪七电器维修店的门槛，身后才传来她翘盼的话语。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