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章
“什么?!你说什么?”
杜纤云吃了一惊,她只觉得心生凉意,不由得攥紧了衣裙。
“他一个王爷,非得王诏,不得入京!他怎么敢擅自离开自己的封地呢?”
穆青道:“只怕是奉旨秘密进京。”
杜纤云问道:“那……那他入京是为何?”
穆青看了一眼杜纤云发白的神色,余光瞥到她赤脚踩在了地上。
“他正在动用自己的人手四处搜寻顾惜文的下落。”
自从那次设计之后,这个顾家小姐便闭府不出,从此再未出现在林太傅的眼前。
自己倒是少了个情敌,乐得自在。
自己也曾让穆青去探过顾府,可顾府戒备森严,穆青竟然也入不得府内。
如今看来,那日过后,这个顾家小姐便已然失去了踪迹,只是被封锁了消息。
淮安王回京就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妹妹。
杜纤云虽少从小仗势欺人,干了不少的坏事,可京都这些人她并不畏惧,父王也总会替她善后。
淮安王……
或是方才那个怪异的噩梦,亦或是自己从未见过此人,杜纤云心中竟升起了一丝畏惧。
“那个什么淮安王,会找我算账吗?”她问道。
穆青不知何时找来一块柔软的皮草,他隔着纱窗,轻轻一丢,杜纤云脚下便一暖,赤裸的双足被盖的严严实实的。
“你今日落水受了寒,怎么还不好好照顾自己?”
杜纤云对他哥哥似的照顾习以为常,她的哥哥大将军杜玄凯远在西北,不能随时照料着自己。
反倒是穆青心细如发,从来不让自己生病受伤。
今天,如果穆青在,自己也绝对不会落到水里。
“小姐怕了?”穆青似是感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早就劝过你,不要行此不义之事。”
“谁说我怕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王爷,我连皇帝都不怕,还会怕他?”杜纤云被撞破心事,恼羞成怒道。
不过是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皇子子弟就算是伤人性命,也无关大雅。
只是,对于未知的,人们本能地畏惧而已。
“况且敌在明,我在暗,就算找到顾小姐,他们也不会知道幕后指使之人。”
“毕竟人都被你灭口了。”杜纤云看向穆青,“穆青,你做的很好。”
穆青没再说话,正要转身,回到自己栖身的树上。
“穆青,你明知是不义之事,为什么还要帮我?”
穆青纵身一跃,“我的职责便是保护小姐,惟命是从。”
天色蒙蒙亮,国子监的书房里,林鹤之伏在案前。
他写文章写得极为认真,丝毫没有注意到,案上放下了一个精致的黄花梨食盒。
杜纤云趴在案几上,着迷地盯着林鹤之俊俏的侧脸。
从前她没入宫做公主伴读之前,林太傅便是她的先生,林鹤之弱冠之年,身着三品红色官府,身姿修长,举手投足之间透着一股儒雅之气,仿佛从画卷中走出的人儿。
她一眼便对他着了迷。
林鹤之放下手中的笔,抬眼便瞧见了面前俏丽的少女。
两人相识多年,林鹤之已然把她当做了单纯活泼的妹妹。
“郡主,如今你既为公主伴读,为何还日日来国子监?”
杜纤云不满地哼出了声,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不远处的食盒,“我带了我亲手做的点心。”
她打开食盒,里面便是一行行摆放地极为整齐,酥脆香甜的桃花酥。
“好精巧的点心,”林鹤之只看了一眼,便低头拾起桌面的纸张。
“来尝尝。”杜纤云亲自给他递过去一块,“这可是我亲手赶早起来做的。”
林鹤之开口正要推拒,纤纤玉指已经递到了面前,满眼期待。
林鹤之只得接了过去,入口香甜,口味浓郁,实为上上品。
“郡主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只是,这些小事不必在劳烦郡主了。”
林鹤之看着眼前天真无邪的少女,自己在国子监教导她数年,深知这位郡主身份高贵,性子执拗,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见林鹤之终究尝了自己带来的桃花酥,杜纤云只露出了几分不快,“贺之哥哥,之前我也经常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怎么?难道你吃腻了?”
林鹤之摇了摇头,“怎么会?我是家中独子,一直把郡主当做我的亲妹妹一般,只是郡主即将及笄……”
男女有别,两人不便再见。
杜纤云仿佛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眉眼一弯,欢喜道:“是了,下个生辰,我就要及笄了!贺之哥哥,你果然记得!”
她开心地伸出雪白的掌心,“是不是提前备好了我的生辰礼?”
林鹤之气急反笑,拿起手边的册子,轻打她的掌心,“最近写字已然懈怠了许久了,还敢跟我要生辰礼。”
杜纤云受惊地收回手掌,“从前在国子监你就日日拿戒尺打我掌心,可是还没打够?”
杜纤云虽为贵族子弟,从小便在国子监读书,可她生性贪玩,从不用心,可谓文墨不通。
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丑字,在林鹤之的调教下,如今竟也写得一手好字。
林鹤之宠溺一笑,“严师出高徒。”
杜纤云“哼”了一声,眼神移到书案上,突然注意到林鹤之的文章下面似乎压着一层厚厚的纸张。
她走在案前,拿起毛笔,在砚台上随意沾了点墨,在平铺的纸上,挥洒了起来。
“林鹤之”三个大字,力透纸背,笔锋苍劲,飘逸潇洒,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林鹤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杜纤云粲然一笑,“下个月,我及笄礼,鹤之哥哥你一定要来。”
少女明媚的笑容令林鹤之一时有些慌神。
他眼神无措地避开,似乎停在那处纸张。
杜纤云如一只轻巧地蝴蝶快步走过,身下层层裙摆如花骨朵般绽放,她瞥见了书案上那洁白的纸张上女子娟秀的字迹。
是与自己浑然不同的字体。
待少女蹁跹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拿开上面的文章,小心翼翼的拿起纸张。
厚厚的纸张,有的出自自己之手,有的出自他人之手……
唯独有一张女子亲笔写的诗句,“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愁肠满结,思之断肠。
林鹤之曾经是新科状元,他爱诗如命,经常誊抄名诗。
这首诗,他极为喜爱,就在前不久的春日宴,他与这诗作主人顾家小姐顾惜文成了诗友,这段时日两人经常互相作诗评鉴。
谁知,就在半个月前,顾小姐便断了音讯。对外只称生了重病,需要养病。
自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信。
林鹤之有些恍惚地看着顾小姐与自己作的诗,一页一页地翻开着,一阵春风从雕花木窗裹了进来,一页纸张从手中脱落,正好落在了杜纤云方才所做的三个大字的旁边。
突然惊觉,这两张纸上的字迹竟然极其相似,林鹤之皱起眉头。
郡主的字什么时候竟然练得和自己有了八九分的相似了,连自己都险些混淆。
林鹤之心中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