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1章 乱战
咸涩海风裹着香料的焦味,如沸腾的毒汤般灌进潘托斯港口。
浓稠黑雾中,古老栈桥发出垂死呻吟,岸边熏黑的香料袋簌簌剥落焦皮,混着灰烬在风中打着旋儿。
卡尔的手掌在家族纹章剑上蹭出沙沙的声响,剑柄的浮雕硌得掌心生疼。
他望着麾下层层叠叠的身影——2000城卫军的青铜甲蒙着灰,盾牌边缘结满盐霜;3000咆哮武士胯下马匹喷着气,弯刀被篝火映得像浸了血。
更远处,多斯拉克骑兵的马蹄声如闷雷滚动,扬起的尘雾中,飘扬的虎皮旗帜若隐若现。
“大人!火箭、三棱箭就位,投石机装填火油罐!”科罗单膝跪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他脖颈青筋暴起,汗水顺着喉结滑进衣领,“城南瞭望塔已加派三倍岗哨!”卡尔眯起眼,城头弓箭手正用浸油麻布裹箭簇,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布满裂痕的城墙上扭曲晃动,如同群魔乱舞。
海面上,二十艘战船破浪而来。
船头铁金库的齿轮标记泛着冷芒,就像死神咧嘴的獠牙。
甲板上,重装弩手们肌肉虬结,正将长矛粗的青铜弩矢嵌入绞盘。
毒矢箭头泛着诡异蓝光,尾羽猩红如血,每一次齿轮咬合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惊得栖息在船舷的海鸟扑棱棱飞走。
突然,最前方战船亮起三盏红灯。
血色光芒扫过海面,照出密密麻麻的划桨奴隶。
他们脚踝的铁链深深勒进肉里,溃烂的伤口混着海水和脓血。
有的奴隶肩膀被船桨磨得见骨,却仍机械地重复动作,血珠滴落在甲板,转眼被浪头冲走。
城墙下,被俘的贵族们拖着石块踉跄前行,绸缎华服沾满泥浆,几个逃跑者被钉在木桩上,随风摇晃的衣摆下,蛆虫正从脚踝伤口里钻出来。
呜——”三声号角撕裂夜空。
巨型弩矢破空而来,带着尖锐的凤鸣声。
第一发直接贯穿瞭望塔,青铜风铃炸成碎片,哨兵像断线木偶般坠落,砸在下方士兵身上,溅起一片血花。青石板被砸出蛛网裂痕,暗红的血水顺着纹路渗出。
“投石机,发射!”卡尔暴喝一声,腰间佩剑“噌”地出鞘半寸。
巨大的投石机发出震天轰鸣,裹着沥青的陶火罐划破夜空。
火油罐在敌船甲板炸开,燃烧的沥青如雨点般落下,瞬间点燃帆布。
划桨奴隶们发出凄厉惨叫,有人浑身着火跳进海里,却被铁链拽住,在水面上痛苦翻滚,最后沉入海底,只留下一串气泡。
铁金库战船突然转向,船身吱呀作响。
隐藏的旋转弩台缓缓升起,八组弩臂同时转动,发出齿轮咬合的轰鸣。
三排毒矢如蝗虫般扑向城墙,“噗噗”声中,守军被钉在夯土墙上。
老科罗身旁的年轻武士咽喉中箭,瞪大双眼,七窍流出泛着磷光的黑血,手指死死抓住科罗的衣袖,指甲缝里渗出毒液,在地上腐蚀出青烟。
长矛阵!迎敌!”卡尔看着敌兵踩着燃烧的跳板冲来。
锁子甲在火光中泛着刺目白光,盾牌上的兽首浮雕仿佛活了过来。
一名士兵刚踏上岸,就被火箭射中,带着火焰栽进海里,激起的水花都是红色的。
城卫军们将长矛重重杵地,组成钢铁刺猬阵,与敌兵撞在一起,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第二波投石机精准命中旗舰。
剧烈爆炸掀翻甲板,断裂的桅杆如巨木般砸下,正在装填弩矢的士兵被压成肉酱,粘稠的血浆顺着排水孔流进海里,引来成群鲨鱼疯狂撕咬。
就在此时,铁金库指挥官举起镶金号角,无数带倒钩的铁链“嗖”地射向码头,将战船与陆地相连,搭起钢铁通道。
卡尔眼中精光一闪,望着通道上蜂拥而来的敌军,举剑高呼:“全军压上,给我上船!你在水里我还拿你没办法?”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如雷的马蹄声。
多斯拉克骑兵挥舞着弯刀从雾中冲出,马鬃上的铃铛声与战吼声交织成可怖的乐章。
铁金库指挥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原以为不过是场轻松的碾压战,情报里分明只有五千守军!看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他终于明白自己低估了对手。
当多斯拉克人的弯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绝望地摘下镶金号角,战船上缓缓升起了白旗。
夜色渐退,最后一声战鼓在雾霭中消散,海面上漂浮的火焰也随着潮水逐渐黯淡。
咸涩海风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潘托斯港口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橙红的朝霞浸染着海面,将漂浮的碎木与尸体镀上一层诡异的柔光。
断裂的桅杆斜插在浅滩,裹着沥青的残骸仍在冒着青烟,宛如巨兽焦黑的肋骨。
卡尔靠在城墙垛口,剑刃仍在滴血,胸膛剧烈起伏着,方才的怒吼仿佛还卡在喉咙里。
片刻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倦意如潮水般涌来。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倚着青铜像,疲惫地擦拭着剑刃上凝结的黑血,浮雕还沾着未干的脑浆。
这场从深夜杀至黎明的恶战,让他的耳膜仍在嗡嗡作响。
远处多斯拉克人正将缴获的战利品堆成小山,金属碰撞声混着处决受伤士兵的哀嚎,在晨雾中回荡。
“吾血之血!”哈克粗犷的声音穿透晨雾。
两个血盟卫像拖死狗般架着一名浑身浴血的军官走来,锁子甲的环扣间渗出暗红血线,金线绣着齿轮纹章的披风被撕成碎布条。
当军官被踹跪在碎石上时,腰间镶红宝石的短剑磕在地面,迸出几点火星。
卡尔打着哈欠蹲下身子,剑尖挑起对方的下巴。
晨光掠过军官青灰的脸,映出他眼底未散的恐惧:“说吧,铁金库的狗,来潘托斯做什么?”
“卡...大人...”军官看着卡尔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渗出鲜血,“我们是来催债的。
伊利里欧・摩帕提斯宣称...宣称不再偿还铁金库的欠款,枢机会便派我们前来...”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着碎牙,“只要能带回欠款或伊利里欧的项上人头,舰队愿立刻撤军...”
卡尔冷笑一声,剑锋瞬间抵住对方咽喉。
不远处,奴隶们正拖拽着铁金库士兵的尸体扔进海里,海鸥群争抢着啄食漂浮的内脏。“
回去告诉你们的枢机会,”他压低声音,温热的吐息喷在军官脸上,“潘托斯的每一枚银币,都将化作射向铁金库战船的箭!催债我不信——还有我叫卡尔,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
他朝脚边啐了口带血的唾沫,冲血盟卫扬了扬下巴:“给他条小船,帆都别留。”
当军官被拖走时,卡尔望着海面漂浮的铁金库旗帜,那些齿轮纹章正随着波浪扭曲变形,渐渐沉入血色的浪涛。
染血的剑鞘系回腰间的瞬间,初生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将整片港口烧成一片沸腾的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