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渣
第二天，清晨。
“我说，真的有必要吗？”
“别再让我分心了啊，夏桑。”
“我只是觉得好不习惯啊……”
“那就从今天开始习惯吧。”星宫未来说着，在夏海脸上涂完了素颜霜，稍微后退了几步，满意的点了点头。
经过她的一番打理，眼前的夏海虽然依旧能看出熬夜的痕迹，但整个人确实显得清爽精神了不少。
毕竟他可是能够跻身“东大一年级帅哥TOP10”的男人。
【果然，这样就好多了】
【如果能光明正大地带着这样的夏桑在学校里散步，应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呢？】
【想必其他同学们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的吧！】
这么想着，少女微微有些脸红。
“说起来，我们今天是去学校的吧？”夏海有些不忿的说道，“我打扮成这样，真的好吗……”
“没有那么多理由！”星宫双手叉腰，不容置疑地说道，“总之，听我的就对了！”
【因为我想让学校里的那些人看到夏桑你更帅气的样子啊！笨蛋！】
“是是是！”夏海无奈地应着，心中却感觉有些异样。这种被女孩子细心打理的感觉……还真是第一次。
……
上午八点整，两人准时来到了神奈川县立横滨翠岚高等学校门口的对面街。
这是一所占地面积颇广、建筑风格庄重典雅的学校，校门口悬挂着醒目的校名牌匾，不时有穿着整齐制服的学生进出，处处都透着一股重点高中的严谨氛围。
“那我先进去了。”星宫未来深吸一口气，对夏海说道，“夏桑你就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嗯，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发消息。”夏海替星宫背着吉他盒，朝着她摆手说道。
星宫点点头，背着书包，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阔别已久的校园。
目送星宫的身影消失之后，夏海左右看了看，找了个校门外不远处的长椅坐下，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刷着信息，同时时刻关注着校门口的动静。
等待的时间总是有些漫长，不知不觉中，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与此同时，坐在这里的夏海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隐约能够看到一些女生远远的对着夏海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看，那个人……”
“是外校的男生吗？好帅啊……”
“皮肤好白，是化妆了吗？”
“坐在这里……难道是在等女朋友？该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哇，这么光明正大的进行不纯交流，一旦被发现的话，那个女生一定会很惨的！”
不断地察觉到那些异样的目光，让夏海逐渐感觉有些不自在。
【星宫这家伙……搞这么麻烦干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半个小时，四十分钟……
就在夏海等的有些犯困，快要低头打盹的时候，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从校门里走了出来。
只是星宫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太好，秀气的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想着某些为难的事情。
“怎么样了？”夏海连忙迎了上去。
星宫未来停下脚步，看着夏海，叹了口气说道，“果然，和我们之前商量的一样……学校那边，态度很强硬。”
“具体怎么样？”夏海追问道。
“教导主任说，退学涉及到学籍管理，是非常严肃的事情。无论我的意愿如何，按照规定，都必须要有监护人，也就是我父亲到场，和学校老师、还有我本人，进行三方会谈，签署相关的同意书之后，才能正式办理手续。”
“也就是说，伯父……你父亲必须出面？”
“没错。”星宫未来无奈的点头，缓缓说道，“看来是真的无论如何都绕不开他了。”
根据两人之前的商议，这个结果并不算完全出乎意料，但也确实是最麻烦的一种情况。
夏海沉默片刻，看着星宫为难的样子，安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能去找他了，你家离这里远吗？”
“不算远，不过……”星宫未来看着夏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了，那我们走吧。”
……
上午九点多钟，两人通过坐公交车来到了保土ケ谷区冈泽町。
这里的房屋大多是老旧的一户建，街道也比较狭窄，与东京的现代感截然不同。
最终，两人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了脚步。
铁质的邮箱已经生锈，院子还有不少无人处理的野草。除此之外，在那斑驳的外墙和几扇临街的窗户玻璃上，还残留着不少诸如“返せ”（还钱）、“金返せ”等血红色的催债喷漆，透露着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凉意。
“就是这里了吗？”夏海看着眼前这栋奇怪的房子，试探着问道。
“……没错。”星宫深吸一口气，点头承认。
这就是她的家，或者说，曾经的家。
“你的父亲，现在会在家吗？”
“不知道，先进去看看吧。”星宫未来习惯性把手伸进口袋，而后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带钥匙。
“没带钥匙吗？”夏海看到星宫的动作，问道。
“嗯。”星宫缓缓说道，“我当时离开家的时候，想的就是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没有带钥匙。”
“那我们还是敲门吧。”
“没必要。”星宫摇头，上前推了一把，宅门应声而开。
“果然，那家伙又忘了锁门。”星宫自语了一声，接着走进了院子，又站在房屋正门前推了推。
可惜，正门是锁着的。
“看来那家伙今天确实不在家。”星宫未来说道。
“那我们要等他吗？”
“不用。”星宫说道，“我爬进去就行了。”
接着，星宫又绕到了屋子后面，踩着墙上的管道，轻轻一跃爬上了墙壁。
“哎，你不要紧吧？”夏海赶忙问道。
“没事。”星宫不以为意，接着又娴熟地攀上了二楼，从二楼窗户钻了进去。
很明显，她做这种事情早就不是第一次了。
夏海突然想起来，星宫之前一段时间可是有着“跑酷lv3”的技能来的，身体协调性肯定不会差。
很快，星宫就为夏海打开了屋门。
“吱呀——”
随着房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廉价酒精和淡淡霉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让夏海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眼前客厅算不上小，但显得有些空旷和杂乱，墙边还留下了一片颜色略浅的墙印和几个孤零零的电源插座，似乎家里的某些大件物品已经被变卖了。
角落里随意堆放着几个空酒瓶和揉成一团、似乎是马券或是什么宣传单的废纸，沙发看起来也很久没有清理过，上面甚至能看到被烟头烫出的焦黑痕迹。唯一能看出些许生活气息的，是茶几上随意丢弃的几本柏青哥店的宣传册和几个孤零零的啤酒拉环。
杂乱空旷的环境，与星宫本人那种干净清爽的感觉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夏海有些难以想象，星宫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很难看对吧。”星宫未来对着夏海说道，“我们家以前……不是这样的。”
“妈妈还在的时候，家里还是很干净的。妈妈走了以后，我和雅人一开始也是在坚持打扫卫生的，但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看着星宫情绪低落，夏海敏锐的不打算在这方面继续说什么，转而说道，“那个，既然你父亲不在家的话，你觉得他会去什么地方？”
“居酒屋，柏青哥店，赌场之类的地方吧。”星宫未来随口说道，“再或者就是夜总会，浴场之类的……前提是他有钱的话。”
“额……”夏海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砰砰砰。”
“有人来了？”星宫一愣，赶忙过去开门。
房门打开，一个抱着晾晒衣物的中年妇女站在外面，看到星宫，惊讶地问道，“哎？是未来吗？你回来了？”
“田中阿姨，早上好。”星宫礼貌地回应，随后又问道，“那个，请问……我爸爸，您有看到他吗？”
“三郎啊？”田中阿姨放下手里的衣架，想了想说道，“昨天下午我看到他出门了，说是去‘放松一下’，然后……就一直没回来呢。”
“‘放松’……那应该是去柏青哥店了吗……”星宫的脸色沉了下去。
“是啊，他一直都很沉迷那种店，经常一去就是一整天。”田中阿姨叹了口气，有些担忧地看着星宫，“未来酱，你爸爸他的情况……你还是多劝劝他吧。”
“我知道了，谢谢您，田中阿姨。”星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随后又问道，“对了，雅人最近有回家吗？”
“没有见过呢，也是好几天没见了。”
“谢谢田中阿姨，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田中阿姨无所谓的说道，接着又看向了站在另一边的夏海，揶揄的问道，“说起来，这位小哥是谁啊？不给我介绍一下吗？”
“他……他是夏海君，我的……嗯，朋友。”
“哦哦，朋友。”田中阿姨点头，随后朝着夏海作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便告别了两人离开了。
和邻居告别后，两人又走进屋内。夏海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和星宫难看的脸色，提议道：“要不……我们报警吧？失踪超过24小时，警察应该会受理的。”
“没用的。”星宫疲惫地摇了摇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拍了拍垫子坐下，“他以前就这样，每次输光了钱，或者心情不好，就会消失好几天。附近的警察都认识他了，根本懒得管。”
对于一个三天两头就失踪的烂赌鬼而言，只要他不突然做出什么犯法的事情，单单是失踪一段时间什么的，警察根本懒得搭理。
而很明显，星宫对于这一情况早已心知肚明。
“那……”夏海皱着眉，“我们去附近的扒金宫店或者其他……他可能去的地方找找？”
“……不行。”星宫摇头，而后说道，“绝对不能去那种地方！”
“为什么？我们只是去找人而已……”
“因为，我爸爸他……欠了赌场的钱，很大的一笔钱。”星宫未来幽幽的说道，“欠的还是高利贷，累计到现在，他不可能还的上的。”
“那些人很危险，我还记得去年有一天，他们穿着西装冲进家里，催那家伙还钱，如果还不上的话……”
星宫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接着又看着天花板，轻声说道，“还不上的话，就要我去给他们‘工作’了。”
“什么？！”夏海一惊，下意识说道，“这种事情是违法的吧！”
“所以我才逃过一劫啊。”星宫未来语气平静的说道，“其实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报警了，而且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真的被他们带走的话，我一定会找机会自杀的。”
“……”
“嘛，幸好最后证明，那些人也只是说说而已。”星宫未来轻笑了一声，而后又低声说道，“可是，可是……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
“那家伙在听到‘让我去工作’的提议的时候，居然就真的同意了！！”
“连一点犹豫的意思都没有……”
“警察来到家里，把那些人赶走之后……他反倒还变得非常生气……对着我与雅人骂了一晚上，还动手打我们……”
“我那一天晚上就跑出去了，在芽衣家里躲了一星期，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学校……”
“我……那时候，真的……”
少女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突然又被夏海抱住了。
“想哭就哭吧。”夏海轻拍着星宫未来的头发，缓缓说道，“放心，有我在呢。”
“夏海……”星宫未来呜咽着自语了一声，然后终于忍不住，双手搂住了夏海的后背，将脑袋埋在夏海胸膛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呜呜……”
这是星宫第一次，直接叫出夏海的名字。
夏海就这样维持着姿势，一动不动，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悲伤，心中逐渐涌上一股无名火气。
那个人渣……都做了什么？！
夏海曾经想象过星宫未来的家庭状况应该很复杂，但却没有想过会糟糕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家庭矛盾了，甚至还牵扯到了黑道实力……事情的严重性，远超他的想象。
在这种环境下，星宫所面临的已经远远不只是家庭情感的问题了，而是连带着自身的人身安全都会收到严重威胁！
居然会主动建议自己的女儿去“工作”……
夏海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星宫未来对他的称呼会是“那个家伙”，因为那个混蛋真的根本不配被称作“父亲”！
“夏海……”星宫哭了一分多钟之后，似乎是有些哭累了，但却依然将脑袋埋在夏海怀里，轻声说道，“我真的……好害怕。”
“我不敢去找他，也不想……再见到他……”
看到星宫前所未有的软弱神色，夏海感到一阵心疼。
“星宫……”夏海深深的抱着星宫，忍不住的出声说道，“没关系的，我会陪着你的……”
“其实我一直都……”
“哐当！！！”
突然，玄关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留着染黄的刺猬头、叼着一根烟，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提着一根球棒，一脸警惕地走了进来。
少年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星宫未来，以及和她抱在一起的夏海。
“……老姐？”少年挑了挑眉，将嘴里的烟蒂吐在地上，用脚碾灭，目光在星宫和夏海之间来回扫视，“你怎么回来了？这家伙……是谁？”
“……”
“……”
夏海与星宫两人连忙分开，脸色发红。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嘛……雅人你回来了啊。”星宫有些语气僵硬的出声说道，“这位是……夏海君！我的，朋友！”
“对对！朋友！”夏海一个劲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