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百铃结

“好美——”思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脑中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词。

美若星辰，羽翼翻飞。雪秀凝神敛气，缓缓地睁开双眼，此刻她的双眼映带着一丝嫣红，像是用朱砂在眼睑上描摹了一片绯红。

“飞来——”雪秀御气相指，银铃作响，身后的羽翼片片飞起，似带着残红的飞雪那般，渐渐在她手上聚合，转瞬间幻化为一条红白相间的绸带，绸带的顶端系着雕花玲珑的银铃。她扯动绸带将银铃对准了诸夏。

“不愧是越中最美的舞姬，这百铃结也是几百年未曾相见了。”诸夏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怀念的口气。

“雪秀，我不会和你动手，我答应过宋源，不会伤害你一分一毫。至于你说的他……”诸夏转身看向思源，眼神中交杂着百种万千，“我也是第一次相见，个中缘由不甚明了。但他的确是宋家的后嗣，看在宋源的份上你也应该手下留情。”

宋源？此人究竟是谁，思源心里有着颇多疑问，该是哪位了不起的祖先吧，能和这些神仙扯上关系，定不是什么凡夫俗子。如今看到双方要兵戎相见，总觉得自己这个当事人应该从中劝阻才是。于是鼓起胆子对着雪秀说道：

“雪秀姑娘，我虽然不知道你和先祖有什么渊源，但我的确不是宋源，我是刚搬到这里的宋家子孙——宋思源。今天只是想在古道写生，路过此地而已，如果姑娘有什么误会还请见谅。”

雪秀的眼光猛地移到了思源的身上，刹那间绸带向思源飞来，银铃旋转就快触碰到思源的胸口。

思源一惊，正欲躲避，却已被诸夏揽入怀中。

“领主，你对先祖承诺过不会伤害于她，但弥生并没有。那么这一战，就由我代领主出阵吧！”这时一直在一旁的弥生已经按耐不住，拔出短小的佩刀往雪秀掷去。

这把银质的弯弯佩刀回旋镖一般疾风如星，鬼魅如影，不停地变换着轨道朝雪秀攻去。雪秀撤回银铃阻挡，不停跳跃躲避着攻击，只是她优雅的步调依然如凌波微步，秀美自如，最后起身空翻，将弥生的佩刀又挡了回来。

弥生飞身接过佩刀，而此时她的另一只手已经将藤蔓罗织，甩手间，一张蔓网迅速地向雪秀飞去。

“宋梅多年来一直在寺庙周围与你一同清修，就算再没有感情都不会下此重手吧。雪秀，我不是领主，不会像他那样一而再再而三地宽容于你。我不会对此袖手旁观，今日春兰姊妹受到你屠害，我自是要为她讨回公道！替领主清理门户！”弥生俏丽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仁慈。

“呵呵，陪我清修？”雪秀的眼中再次晕染上了鲜红。

“应该说是监视我才对吧。清理门户？我什么时候变成诸夏手下的小仙了，我告诉你，我在这里的年份可比你的主人还要久远，他还没来到这若耶洞天的时候，我早已经随着娘亲在这里静修了。倒是他！无故闯入了若耶，试问这被清理的人，到底应该是谁呢？”雪秀抵住蔓网，再次结印念咒，靡靡之音，清澈悦耳。此时她眼睑上的朱红更是加深了不少。

“哼，这是要变妖姬了么？”弥生双手扣印，也默念咒语。“我今天倒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大能耐。”弥生妩媚的双眼此刻露出一股肃杀之气，她手上的佩刀，瞬间变成了一条银鞭。“你不是喜欢舞绸缎么，我今天就陪你玩玩。”

铃音再次响起，震得思源的耳朵有些发麻。而刚才的藤蔓已经被雪秀冲破。银铃和银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红白之光霎时激荡开来。

“弥生，小心！”诸夏突然点步在弥生身侧。

只见雪秀的周身瞬间多出了千百条绸带，上百个银铃同时向弥生攻去。

“雪袖无垠边，落舞还青松。”思源脑中突然蹦出这一句诗来。这是？思源摇了摇有些昏沉沉的头。

“这是《永远扫雪》里面的诗句。”诸夏看向思源说到，“这百铃结有千万种变化和路径，不是一般的兵器可以抵挡的，弥生。”

“领主应该对我有信心。”弥生微微一笑。从袖子中拿出一张青色的灵符。口中默念：“春分，秋意，夏瑟，冬藏，万物弥生。”只见庙宇的地面上隐现出了青色的符文，将所有人都圈画在其中。

而此时庙宇的四面八方似有一股暖意袭来，绿色的荧光由四方汇聚直入弥生手上的青引符中。

“她在这山中，是无法胜我的。”弥生将灵符扔向雪秀，百铃结和灵符刹那间碰撞在一起，但这次带来的却是地动山摇，灵息的激荡震彻了整个山岭。

“山中的灵草和地脉都是我的护盾，雪秀，你在此处是没有胜算的，还是趁早放弃吧。”

“千百年来，于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呢？我今天倒是想试上一试。看看这方土地，究竟会站在谁这边。”雪秀并没有要收住的架势，而是再次聚气凝神，她身后的清羽慢慢地幻化为一枚枚箭羽。

“小心，这招很厉害。”思源看到雪秀又要故技重施，赶忙提醒弥生。

战事一触即发，箭雨飞来，弥生的藤蔓再次聚拢挡击，看似是难分伯仲。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诸夏轻轻对身边的藤蔓说到，“速去让长明过来。”

爷爷？诸夏为什么要叫爷爷过来。思源听到后，脑中又是一连串的问号。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诸夏这边话音刚落。爷爷就已经到达了小庙门口。

“雪秀，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自知无法阻止你，只能请来宋家的族长来平息此事。”诸夏伸手，一道碧灵弥散开来，化解了弥生和雪秀之间的斗法。

“仙人，这是我的孙儿，刚从城里搬过来，我们还没来得及给他赐福。他身上也许是有一些先祖的味道，那只是血脉传承的缘故。这几天只是把你的神像拿去修缮，并没有别的意图。希望你可以继续遵守和先祖的约定，护佑我们的族人。”长明诉说着，沧桑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雪秀缓缓转身，惨白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你就是现任的族长？约定！”只见她冷笑一声，“你们的先祖并没有遵守他给我的约定，也没有找回我需要的东西。那么多年了，我一直等待着，繁花已经落尽，誓约也总有终结之时。不是么？诸夏，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了吧！”

绿衣仙灵微微叹气，“世间之道，自有它的运转，冥冥之中一切都会有安排，我不会去过多的感时伤怀。既为天定，便只能应星而行。”

“可是我不甘心……对我来说，追回属于我的东西才是我这千百年来支撑下去的理由吧。在誓约将尽之时，我不愿放过一丝机会。”

“那么，只能得罪了。”诸夏无奈地摇摇头，转而对长明点了点头。

只见长明扯过身边的藤蔓，用荆棘在手上一刺，鲜血滴落在弥生的青色符文上。

雪秀此时只能无奈地叹息，“既是执笔之人之请，我自是不得不从。但是诸夏，灵契已然再成，宋源得归，我终会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灵动的身影收回百铃结，渐渐消散而去。

思源还是觉得有些后怕，脑海中一连串的疑问蜂拥而至，他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思考了，双腿有些支撑不住，只能倚靠在门口。

“爷爷，对不起。”虽然思源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最后只化作了这一句。

“思珂没事吧？”长明问道。

“嗯，没有大碍。”弥生答道。

“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一切回去再说。”长明还是一脸严肃的神情，带头走出了小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