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2章 你的情报网似乎在细节上出了些问题
琉璃闻言,脸上那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并未改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只是静静地回望着小林晓,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番步步紧逼的言论并非出自她口。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洞悉了什么的柔软:
“是吗?可是……”
她微微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神情,与其说是大小姐的审视,倒不如说更像是在试图唤起小林晓的共情。
“你刚才,露出了‘哥哥’才会有的表情了呢。”
小林晓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种想要保护什么、又对现状无能为力的……混合着不甘和决意的表情。”
“少扯这些有的没的。”
这种宛若心中所想完全被洞悉的感觉,让小林晓感到十分不自在。
“哪怕我真的是这么想的,那也和你没关系吧?‘姐姐大人’。”
他在“姐姐大人”这个称谓上加重了语气,他以为这多少能让琉璃感到一丝不快,或者至少让她收起那副游刃有余得让人讨厌的态度。
然而,琉璃只是轻轻眨了眨眼,那抹浅淡的笑意反而加深了几分。
“既然小林同学以‘哥哥’的身份自居,那接下来的话,反而就更好说了。”
“你想必……依旧记得吧?”
琉璃的声音陡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是要穿透时间的壁垒,直抵他记忆最深处。
“几年前,你的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我让你不要试图诱导我的想法!”
小林晓猛地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出声来。
但即便如此,回忆中的画面还是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
若是换了完全清醒的状态,他理应不会在有所察觉的情况下,依旧被琉璃的话语所诱导。
但很可惜的是,就连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也正是琉璃算计中的一部分。
琉璃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抗拒,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候的你,才十二岁。而你的妹妹诗织,还不到八岁。”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特别指导室里回荡,带着一种冷酷的清晰。
“刚刚失去双亲的、年幼的孩童……在那之后,所迎来的,却并不是来自血脉亲属的关怀与慰藉……”
琉璃顿了顿,目光落在小林晓骤然绷紧的身体上。
“而是……毫不掩饰的、鬣狗般的掠夺。”
葬礼上,那些平日里鲜少往来的亲戚们,脸上挂着虚伪的悲痛,眼神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父母留下的房子,打量着他和年幼的妹妹,像是在评估某种可以分割的财产。
他们说着“孩子还小,需要人照顾”、“我们是你们最亲的人”、“放心交给我们吧”之类的漂亮话,背地里却为了争夺他和小林诗织的抚养权——或者说,是父母留下的遗产——而争吵不休,嘴脸丑陋不堪。
最终,他拒绝了所有的“好意”。
在相关机构的介入和协调下,他和妹妹得以守住唯一的“家”。
但除此之外,父母留下的其他积蓄与财产,那些更容易被成年人以复杂手续转移或清算的东西。
却早已在各种真假难辨的“债务清偿”、层出不穷的“必要开销”以及含糊不清的“代管协议”等无数个“合理”的名目下,被那些所谓的亲人瓜分殆尽,所剩无几。
“这样一来,你也就明白了吧?”
琉璃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回忆中拉回。
“所谓的‘亲属’,所谓的‘血缘’,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雪绘家,”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其内部的利益纠葛,远比你所经历的家庭关系要庞大、复杂,也更加……冷酷无情。”
“白鸟所面临的处境,只会比你们当年更加凶险,更加身不由己。”
琉璃顿了顿,似乎在给他消化的时间。
“原本,对于总裁大人而言,白鸟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作为血脉延续的象征意义。毕竟,她也还是勉强算得上是父亲的后代。”
“但是,”
琉璃的眼神暗了暗。
“自从爱丽丝·贝琳……那位总裁大人三子的遗孤,从欧洲被接回本家之后,情况就彻底改变了。”
“爱丽丝的存在,让白鸟最后那一点点价值,也消失殆尽。”
“这就是为什么,总裁大人会在这个时候,如此干脆地同意与冯·埃森巴赫家族的联姻。
因为现在的白鸟,对于雪绘家而言,已经真正意义上变成了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甚至有些碍眼的‘包袱’。”
琉璃再次将目光投向小林晓,那眼神仿佛带着某种期许,又像是某种命令。
“所以,小林晓同学。”
“就像你当初试图保护你的妹妹诗织那样……”
“去保护白鸟吧。”
这番极具粉饰意味的漂亮话,彻底让小林晓忍不住了。
“我们两个在争论的,压根不是同一件事。”
“我想说的只有一句——”
“你把妹妹……当成什么了?”
这一次,小林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失望,直直地刺向琉璃。
雪绘琉璃那如同精密机械般完美的表情,在这一刻,终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缝。
她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握着裙摆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仿佛有什么一直紧绷的东西,在她内心深处,断裂了。
这丝裂缝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小林晓捕捉到了。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声音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些沙哑:
“而且,你所得到的情报中,有一点出了问题,琉璃大小姐。”
“当初,拒绝那些亲属的抚养申请,选择我和诗织两个人相依为命……”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倔强地从他身后站出来。
“……那是我和诗织,我们两个人,共同做出的决定。”
“不是我一个人的独断专行。”
回忆的画面再次涌现——
小小的诗织,只有七岁多一点,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些围着他们的“亲人”们,哭喊着: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讨厌你们!我讨厌你们所有人!我只要哥哥!我只要和哥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