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铃溯千秋

第三十三章·铃溯千秋

药王谷的晨露凝在桃蕊间，玄参碾药的手忽地一颤。优昙幼苗的第三片新叶上，昨夜还只是嫩青的叶脉，此刻蜿蜒如血，拼出“未时三刻“的古篆。

叩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门外的赤足孩童簪着朵将谢的优昙，腕间银铃缀满归墟青萍。他仰头时，玄参看见他眼底浮动的星海——那是陆昭炼丹时仰望的天穹，亦是苏弥消散前最后凝望的归墟。

“小道友，讨碗忘川水。“孩童指尖轻点，檐下往生镜的碎片叮咚作响。玄参的丹炉突然炸开，炉灰凝成三百年前红璃的模样，正将银铃系在青萍腕间。

木剑在匣中发出龙吟。玄参按住剑柄的刹那，孩童已步入丹房，赤足踏过之处，地砖浮现青铜巨门的图腾：“寅时饮露，卯时观星，辰时...该启程了。“

药圃里的龙涎草突然疯长，缠住玄参脚踝。优昙幼苗从窗棂探入，血纹叶片裹住孩童递来的瓷碗，露水在碗中映出倒悬的归墟海——那里正有十万冰棺浮上海面。

归墟的月华浸着腐香。玄参驭剑掠过冰棺群时，木剑穗上的镜片接连炸裂。每一枚碎片都映出段往事：青萍在青铜门前剜心结阵、苏弥的琉璃骨沉入岩浆、陆昭将毕生修为凝成那株优昙...

“他们都在等你。“孩童的声音自海底传来。玄参低头望去，见深海裂开巨缝，青萍的白骨正托着盏莲灯引路。灯焰忽明忽暗，勾勒出冰棺上的铭文——每具棺内都封存着他的一世轮回。

木剑突然刺入心口。玄参以血为引画出的往生诀，竟唤醒了棺中亡灵。十万道虚影破冰而出，在归墟海上结出太虚剑阵。剑光所指处，孩童的银铃碎成星尘，露出腕间狰狞的彼岸花纹。

“好个药王谷首徒。“孩童的稚音忽变苍老，面皮剥落处现出玄微真人的眉眼。他掌心托着的优昙魔种，根须正穿透玄参的元婴，“可惜这归墟棋局，你只是...“

话音被龙吟打断。海底腾起青萍的灵蝶，裹着陆昭残存的剑气劈开魔种。玄参的元婴突然暴涨，周身浮现《青莲剑典》终章的金纹——那竟是陆昭临终前刻入他灵台的禁术。

药王谷的桃树在千里外同时凋零。玄参的白发缠住魔种根须，每一根发丝都燃着青萍的莲火。往生镜的碎片在归墟海上拼合，映出十万年前的真实光景：

创世青莲旁跪着对道侣，男子正在剜心，女子腕间银铃浸血。他们的面容，分明是陆昭与青萍。

“原来你我...皆是劫中劫...“玄参呕出带金纹的血，木剑寸寸成灰。优昙魔种在莲火中舒展成参天巨树，每片叶子都浮现药王谷的日常——炼丹、采药、桃树下对弈，那些他以为的现世安稳，不过是魔种编织的幻境。

孩童的狂笑震碎冰棺。青铜巨门在归墟海底重现，门缝中伸出的魔爪竟与玄参同源。青萍的白骨突然跃起，灵蝶带着她最后的精魄没入巨门：“这次，换我守你...“

玄参的元婴轰然炸裂。往生镜迸发的强光中，他看见自己化作株青萍，扎根在陆昭的墓碑旁。而药王谷外叩门的赤足孩童，正将优昙花瓣撒向归墟海，每一瓣都写着：

“劫尽缘生处，萍踪印归途。“

玄参在桃香中睁眼时，丹炉余温尚存。

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串银铃，铃心嵌着青萍状的琉璃。窗外的优昙幼苗舒展第四片新叶，叶纹是孩童笔迹的“当归“。

谷外叩门声又起，三轻两重，与三百年前一般无二。

这次他未披外袍，赤足踏着晨露走向山门。木剑在虚空划出的弧光里，隐约有灵蝶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