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摘星偷月
梆子又沉沉敲了三下,一日时光就在这昏暗逼仄的地牢里悄然流逝,众人仿若置身于时间的混沌之中,全然没了对时辰的感知。
地牢依八卦之形布局,共有八条长廊,犹如八臂向八方伸展。长廊中关押之人,皆是为求一线生机而闯入此地的亡命之徒。林落暗自思忖,按每长廊约二十几号人来算,八个方位,加起来便有一百来号人。待比赛之时,八条长廊的出口同时敞开,届时众人将汇聚一场,展开生死厮杀。想要在这百人之中脱颖而出,若不施展些非常手段,实难成功。况且此地规则并未禁止使用暗器毒药,就像那蜈蚣精,竟能趁夜杀人,可见竞争之惨烈。
林落忽觉腹中饥饿难忍,这才想起兜里的辟谷丹,伸手一摸,却发现口袋已然空空如也。
“这里关押的皆是能人异士,有人隔空便能取走你身上之物。距离比赛还有六天,你莫不是要饿死在此处!”温青瞧见,在林落与蜈蚣精打斗时,有一道黑影在门口徘徊良久,那丹药八成便是被此人偷走,只是当时光线太过昏暗,实在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林落心中一阵失落与愤懑,这些日子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姐姐的离世,自己被算计至此,如今连维持生存的丹药都被偷走,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但她很快咬紧牙关,绝不能就此放弃。她翻身下床,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铁门,悄无声息地走进长廊。
漆黑深邃的长廊里,呜咽声隐隐传来,仿若鬼魅低泣。她竖起耳朵,神经紧绷,仔细聆听着每一个房间传出的声响,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然而,一番探寻过后,却一无所获。林落满心失落,拖着沉重的步伐无奈地回到屋子,缓缓蹲下身子,背靠着墙壁,眼中忍不住泛起泪花。一路走来的艰辛,在这一刻如决堤之水般涌上心头。姐姐死后,仿佛所有人都在对她算计不休。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想到自己竟有可能饿死在地牢之中,心中愈发难受,满心的委屈与不甘几乎将她淹没。
温青此时正蹲在蜈蚣精的尸体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他双手沾满鲜血,捧着一颗浅蓝色的丹药,缓缓走到林落面前,眼神中满是怜惜,轻声说道:“孩子,吃吧,只要熬过这七天就好了。”
林落微微一怔,抬眼望向温青,眼中泪光闪烁,心中五味杂陈。她嘴唇微微颤抖,轻声说道:“谢谢温青爷爷!”这简单的几个字,饱含着无尽的感激。
“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一路走来,想必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温青满是怜惜地安慰道,轻轻拍了拍林落的肩膀。
“温青爷爷,您说有人隔空取物将我的丹药偷走了?”林落想起此事,不禁问道,眼中闪过一丝坚毅。
“没错。我闯荡江湖多年,见识过诸多门派。其中有一个千同门,练的尽是些招摇撞骗的功夫,他们有一招‘偷星摘月’,据说可盗尽天下宝贝。”温青回忆着说道,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林落收起蜈蚣精的匕首,将其尸骸推至门口。骷髅侍卫拖拽尸体时,那摩擦声在长廊里激起阵阵回音。她故意让匕首上的夜明珠在火光下流转出奇异光彩,而后自己闭目假寐,耳尖随着走廊里气流的细微变化而微微颤动,神经高度紧张,时刻准备着应对即将出现的状况。
她佯装熟睡,耳朵却仔细捕捉着每一个路过的声响,心脏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快速地跳动。
不多时,果然有一串极其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了下来,开始徘徊。林落感觉心跳陡然加快,手心也微微出汗。只觉手中一轻,她以闪电般的速度一跃而起,踹开铁门的同时,黑影见状拔腿就跑。林落凭借着灵敏的听觉,追着他的脚步声疾奔而去。
黑影在长廊投下灵动的剪影,显然受过专门训练,足尖点地,如狸猫般敏捷地窜出。然而,却在一条死胡同前被截断了退路。
“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林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眼中却满是警惕,“东西给我。”
“姑奶奶!饶了我吧。”贼人名叫张春来,自知绝非林落对手,扑通一声跪地,眼中满是恐惧与哀求。
林落又说道:“还有东西呢。”说着,她摘下一旁的火把,凑近仔细打量这贼人的脸,却见生得倒是颇为俊俏,只是面容憔悴,眼神中透着疲惫与无奈。
“……吃了……”张春来面露苦色,求饶道,“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常年打仗,家乡的水源都被污染,一岁的孩子喝了脏水,腹痛难忍,整日哭闹。为了救孩子的命,我只能来此涉险。听说千年钰液能解百毒,只要能拿到它,孩子就有救了。我一介普通人,为了孩子,只能以命相搏啊。”说到此处,张春来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林落心中一软,原本的愤怒稍稍缓和,但仍警惕地说道:“不如你把这偷东西的本事教给我?”
“好说好说,这也是我偷学来的本事。只是……这口诀和步法颇为复杂,怕姑娘一时难以学会。”张春来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
“你且说来,我自会努力记住。”林落眼神坚定地说道。
张春来无奈,只得站起身,一边走位一边念叨着:
“闪电疾,铁钳劲,气贯长虹丹田定。
步法灵,招式精,周天运转鬼神惊。
掌风扫,指尖轻,千钧之力化无形。
心法正,根基稳,大道归一任我行。”
林落全神贯注地听着,眼睛紧紧盯着张春来的步法,心中默默记着口诀,试图理解其中的奥秘。张春来演示完一遍后,林落眉头紧皱,感觉这口诀和步法蕴含的门道极深,并非一时半刻能够掌握。但她没有放弃,要求张春来再演示几遍。在反复观看和尝试之后,林落逐渐摸到了一些门道,开始跟着张春来的节奏尝试施展,却总是在关键之处出现差错。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努力,林落终于能够较为流畅地施展前半段,但距离熟练运用还有很大差距。此时的她,额头布满了汗珠,气喘吁吁,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坚韧。
就在林落努力学习时,张春来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趁着林落专注练习,袖中寒光乍现,一枚飞针朝着林落射去!
林落听到细微的破空声,心中一惊,侧身躲过飞针。待她反应过来,张春来已趁机逃跑。林落心中懊恼,但也明白此刻追不上他。她静下心来,再次回忆刚刚所学,瞥见角落里有一块碎骨头,凝神聚气,试图施展刚刚学到的功夫。她全神贯注,调动体内气息,按照口诀引导,经过几次尝试,那块骨头终于微微颤动,缓缓落入她的手中。虽然过程艰难,但这小小的成功让林落看到了希望。
梆子声穿透石壁,惊起墙角蛰伏的蝙蝠。地牢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颤,林落贴在铁栅栏上向外张望,只见通道尽头游来一团庞大的黑影。
那人身形如铁塔般矗立,在狭窄的回廊里不得不佝偻着腰,缓步挪动。粗布甲胄上凝结着陈年血痂,每迈出一步,都带起一阵腥风。待他行至近前,林落才看清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皮肤被晒成古铜色,浓眉大眼笑弯成月牙:“小姐姐好,老爷爷好。”他像背书般认真地问候,声音醇厚如钟,震得石壁簌簌落灰。
温青倚着石壁闭目养神,虽已年过百岁,腰背却挺得笔直。听见动静,他睁开眼时眸光如炬:“五十年前我在雁门关见过这样的孩子,他们被灌下‘止心散’,本该开窍的年纪却永远停留在孩提,再以魔鬼式训练把他们驯成杀人机器。”
“这些孩子的父母会多伤心,温青爷爷,您还记得是什么组织嘛?”林落面露不忍,眼中满是同情地问道。
“我的天赋不佳,惹不起那些人,也不敢调查。”温青无奈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这是生死斗,全场只有一个人能活。”林落惋惜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你可别小看这些人,他们的天赋极佳,打起架来未必会手软。”温青神色凝重地提醒道。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掠过一道黑影。林落心中一动,翻身跃上潮湿的石壁,借着火把的微光跟在他身后,看见张春来正蹲在那痴儿的石室前。
“又在打什么主意?”林落按住他的后颈,指尖触到对方跳动的血管,冷冷地问道。
“你还盯上这痴儿了?”
“你懂什么,那些人肯定给了他不少好东西。”张春来低声说道,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林落心中暗忖,在此地每个人都为了生存不择手段,自己也不能大意。她封住了张春来的穴道,站在门口往石室里看去,那痴儿正坐在地上数砖块:“一、二、三…………十六……”他数着自己的脚趾,“二十……没有了……”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姐姐,能借我两根指头嘛?”
“你叫什么名字?”林落轻声问道,试图从这痴儿身上了解更多信息。
“大猫。”他嘻嘻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张春来自行解开穴道,站在林落身旁,没好气地说:“你跟一个白痴讲什么?”他双手环抱于胸,遮遮掩掩的模样,显然是拿到了什么东西。
林落也不做声张,心中明白,来了这里的人都是以命相搏,只能顾着自己,哪里还能顾着别人?她漠然地看了张春来一眼,转身离开,心中却暗自警惕,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种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