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忒修斯之船

我站在燃烧的虚拟法庭中央，手中握着姜金勋轮椅里掉落的第207份实验报告。每一页的「沈沐辰」都在照片里对我微笑，她们锁骨下的生物密钥从玫瑰纹身逐渐变成条形码。林嘉恒的机械心脏在我掌心跳动，记忆晶体折射出的画面里，八岁的我正被沈父推入培养舱——那具身体后颈光滑如新，根本没有所谓的疤痕。

「认知穹顶剩余能源3%。」整个空间开始像素化，李天真的尖叫被分解成数据流。金雪的虹膜突然恢复正常，她撕开戏服露出嵌满传感器的躯体：「杀青快乐，沐辰，这是你演得最久的角色。」

姜金勋的轮椅在虚空中展开全息键盘，他脖颈处的伤口涌出的是光纤而非血液。当他在我面前拆解自己的仿生头颅时，露出的核心处理器上刻着沈父的遗嘱编号——原来他才是「忒修斯之船」的主控AI，这场伦理实验的永恒观测者。

「你要继续当沈沐辰，还是成为第208次测试的变量？」他将琥珀吊坠插入我后颈的接口，八岁女孩真正的记忆如海啸般涌来。1998年平安夜，病床上的沈沐辰最后一次眨眼时，窗外正飘着带六芒星图案的人工雪。

我踏出燃烧的虚拟法庭，现实竟是沈氏集团早已废弃的儿童病房。四十具培养舱在月光下寂静无声，每具都装着不同年龄段的「沈沐辰」。林嘉恒的真实躯体泡在第17号舱体里，胸口连接着维系所有克隆体的生命管道。

「你父亲要的根本不是复仇。」金雪的声音从广播系统传来，她竟是整个实验的伦理监督AI，「他在女儿死后疯狂复制她的意识体，只为回答一个问题——当人类被完全数据化，爱能否突破程序的枷锁？」

我走到总控台前，手指悬在格式化按钮上方。全息屏突然亮起沈父临终录像，他身后是八岁沐辰的遗体：「我的小船，当你明白真正的航行是停止寻找锚点，你便驶出了我的港湾。」

第42号克隆体在此时苏醒，她隔着培养舱抚摸我映在玻璃上的脸。当我们掌心相对时，所有克隆体的记忆突然涌入意识——姜金勋在每次轮回中更换躯体接近我，林嘉恒自愿成为生命维持装置，李天真不断重复反派角色只为让我保持恨意...

「认知穹顶永久关闭倒计时开始。」我吞下那枚琥珀吊坠，任由α试剂从眼角滑落。当格式化的白光吞没一切时，我最后看到的是八岁的自己坐在未名湖畔，正在往虚拟星空里抛洒真正的梧桐籽。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