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榉木的刻痕

神农架·无名裂谷

岩壁渗出的水珠砸在防护面罩上时，柒垚终于看清那道刻痕。

暗红色的沟壑嵌在石灰岩层间，蜿蜒如凝固的血脉。她摘掉被汗浸透的战术手套，指尖悬在刻痕上方三毫米处——这是姨姥爷教她的规矩：野外勘察，手未触物，神先至。

地质锤突然从背带滑落。

锤头撞上岩壁的闷响在裂谷中层层荡开，柒垚后颈的汗毛陡然竖起。那声音不对。寻常石灰岩的回响该是清脆的，此刻却像敲在了空腔青铜器上。

腕间监测仪红光骤闪。

海拔-102米，气温6℃，气压890百帕——这组数据足以让任何科考队员心脏停跳。柒垚摸出荧光棒折亮扔下裂隙，冷光跌坠三十米后，照亮了此生难忘的画面：

虬结的红色根系穿透岩层，在谷底织成巨大的茧。每根藤蔓都泛着釉质冷光，表面密布血管状凸起，随着某种古老节奏脉动。

“血榉木......“

这个学名从记忆深处浮出时，防护服内衬已浸透冷汗。三年前在姨姥爷书房见过的残卷闪过脑海，《岭南异物志》载：“血榉者，噬髓而存，触其膏脂者，五感淆乱，见往世之事如亲历......“

监测仪发出尖锐蜂鸣。气压跌破临界值的刹那，谷底传来树根断裂的脆响。柒垚转身欲退，登山靴却踩中某种胶状物。菌丝！

暗红色菌毯以恐怖速度蔓延，缠住脚踝将她拖向深渊。应急灯滚落时，柒垚瞥见岩壁上那道刻痕在渗血——不，是某种金色汁液，正顺着岩缝汇成甲骨文般的符号。

失重感持续了七秒。

后背撞上菌丝组成的缓冲网，腐败的甜腥味涌入面罩。柒垚挣扎着摸向腰间信号枪，却发现菌丝正透过防护服接缝往皮肤里钻。剧痛从指尖炸开，视网膜上爆出无数记忆残片：

穿麻衣的工匠用骨刀雕刻玉琮，敦煌藏经洞的经卷在驼铃中收卷，郑和宝船桅杆折断的瞬间......所有画面都带着触感，她能摸到青铜爵冰凉的饕餮纹，尝到海风裹挟的咸腥。

“别碰年轮......“

苍老的嘶吼刺破幻象。柒垚艰难转头，防毒面具的目镜映出来人——灰白鬓角处月牙形伤疤，正是失踪三天的姨姥爷！

老人手持青铜钺劈开菌丝，刃口泛着诡异的青绿色。柒垚被甩上岩架时，瞥见钺身阴刻的铭文正在融化，金液滴落处，血榉木根系如遇天敌般枯萎。

“走青龙位......咳......“姨姥爷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的黑血蚀穿岩壁，“记住刻痕走向，那是......“

直升机轰鸣自头顶压下。柒垚尚未反应，后颈突然挨了一记手刀。昏迷前最后听见的，是姨姥爷将某物塞入她贴身口袋的窸窣声，以及那句被引擎声撕碎的嘱咐：

“去燕京......找顾家......“

七十二小时后·燕京同仁堂地库**

苦艾香混着硝石味钻进鼻腔时，柒垚听见了金属刮擦青铜的细响。

“子时三刻，气走督脉。“低沉的男声贴着耳际划过，她感觉有冰凉物事沿脊椎游走，“姑娘若再装睡，我可要扎哑门穴了。“

柒垚猛然睁眼。

藏青色唐装的下摆扫过视线，执针的手腕悬着串雷击枣木念珠。年轻人俯身查看她瞳孔，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琥珀色眸子泛着冷光：“坎中满，离中虚，这脉象倒是应了噬嗑卦。“

“你是谁？“柒垚攥紧衣袋，那里藏着姨姥爷塞入的青铜残片。

“顾青崖。“银针在他指间转出残影，“你姨姥爷用三十斤犀角膏换我救你，不过现在看来......“

话音未落，柒垚已翻身滚下诊床。地库青砖上残留着拖拽痕迹，延伸至角落的樟木药柜。最底层抽屉微敞，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罗盘——与姨姥爷书房那只一模一样。

“别动！“顾青崖的警告迟了半秒。

柒垚指尖触及罗盘的刹那，二十八宿刻度突然倒转。剧痛如利锥贯脑，恍惚间她看见满室药柜化作青铜编钟，而顾青崖立在钟架间，手中银针正挑起血榉木金色的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