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会算命的叫花子
那乞丐牙齿上下打着颤，磕碰出细碎的响声，像是被无形的冰锥刺了一下，整个人都矮了半截。
“老丈？”
女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往前挪了半步，似乎想看得更仔细些。
乞丐猛地往后一缩，后背紧紧贴住了冰凉粗糙的墙面，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没……没啥……没、没瞧见……”他结结巴巴，嗓子眼儿里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干得厉害。
“哦。”女修应了一声，话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的注意力从乞丐那张写满惊恐的脸上移开，落向他身前的地面。
破碗里躺着几枚可怜的铜板，旁边，还放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巴掌大小，上面刻满了乱糟糟的纹路，弯弯绕绕，看不出个所以然。
“咦？老丈，你这……莫非是给人算命的家伙什？”女修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兴味。
乞丐闻言，像是被烫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抓到了什么，原本僵直的身体忽然活泛起来。
“是，是！小老儿……祖传的手艺，姑娘，就是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哈腰，声音虽然还有些抖，但比刚才利索了不少。
女修身旁的男修轻轻“嗤”了一声，显然没把这当回事。
她却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索了一下，捻出一枚小巧的石头。
那石头通体剔透，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氤氲。
“既然是祖传的手艺，那我便让你算一卦。”
她将那枚小石头在指尖抛了抛，“算得准，这枚下品灵石，便是你的了。”
灵石！
乞丐的呼吸骤然粗重，他那双原本游移不定的眼睛，此刻死死锁定了女修指尖那点微光。
那可是灵石啊！他在这坊市口蹲了大半年，收到的铜板加起来，怕是连这灵石的边角料都换不来。
一股热流从他心底涌起，几乎要让他忘了身后的“隐患”。
就在他准备点头哈腰，说尽好话的时候——
“好你个老骗子！总算让老子逮到你了！”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街边响起，震得周围人耳朵都嗡嗡的。
原本还有些看热闹的人群“呼啦”一下散开，空出一片场地。
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如铁塔的壮汉，正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蒲扇般的大手隔着老远就指着乞丐的鼻子。
“昨天你给老子算的什么破命？说老子今天有横财？我呸！老子今天出门就踩了泡狗屎，回来路上还被坊市巡查的讹了十个铜板！你赔我的钱！”
壮汉唾沫星子横飞，一张脸涨得通红。
乞丐刚升起的那点激动和贪婪，瞬间被这声怒吼浇了个透心凉，脸色又变得惨白。
他哆哆嗦嗦地辩解：“你……你胡说！我……我算命，向来……向来凭天意指引，怎会……”
“凭你奶奶个腿的天意！”
壮汉眼睛一瞪，砂锅大的拳头已经扬了起来，青筋毕露，眼看就要砸落。
“住手！”
女修清叱一声，往前站了一步，身形虽显娇小，却稳稳当当挡在了乞丐身前。
“光天化日之下，你想恃强凌弱吗？”
壮汉见是个娇滴滴的女修出头，先是一愣，打量了她几眼，见她衣着不凡，气质出尘，但随即蛮横道。
“小姑娘，这事跟你没关系！这老骗子骗了我的钱，我找他算账，天经地义！识相的赶紧滚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收拾！”
女修柳眉倒竖：“他如何骗你，你说清楚。若真是他不对，自有坊市的规矩处置。但你若敢在这里随意打人，休怪我不客气！”
藏在乞丐身后衣摆下的顾白，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要是真打起来，拳脚无眼，万一殃及池鱼，这乞丐被打出个好歹，或者混乱中被人掀开了衣摆……
他这条小蛇，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意念，带着不容抗拒的冰冷，再次刺向乞丐的脑海。
“别跟他废话！跟他赌！就说再给他算一次！算不准任他处置！拿出你算命先生的派头来！”
乞丐浑身猛地一震。
他像是溺水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的浮木，原本涣散的神采骤然一凝。
他猛地抬起头，佝偻的腰杆似乎也挺直了几分，对着那凶神恶煞的壮汉喊道：“你……你若不信，我再给你算一次！免费！这次若是不准，我……我这条老命赔给你又何妨！”
这话一出，不仅那壮汉愣住了，连一直看戏的女修也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乞丐。
这老乞丐，刚才还吓得跟三孙子似的，怎么突然间就硬气起来了？
壮汉上下打量着乞丐，一脸狐疑。
“嘿，你个老东西，还敢跟老子嘴硬？”
他眼珠一转，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行啊！老子今天就看看你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壮汉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在手里掂了掂，发出几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以及一种更为悦耳的、带着灵气波动的轻吟。
“你也别给老子算什么狗屁横财了，那种虚头巴脑的东西谁知道准不准。老子这钱袋里，有几块灵石，你给老子算算，不多不少，正好几块？”
“算对了，今天这事儿就算了，老子认栽，给你磕头认错！算错了嘛……”
壮汉咧开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蒲扇大的手掌指向乞丐那堆破烂家当，“老子把你这破摊子给你扬了，再打断你两条狗腿！让你晓得晓得，花儿为啥那样红！”
这话淬着冰碴子，砸得人心头发颤。
旁边的女修蹙了蹙细眉，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瞧见乞丐那副豁出去的架势，又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是这老头自己应下的赌局，她一个外人，也不便再多言。
乞丐那张本就灰败的脸，这下子彻底没了丁点血色。
方才好不容易鼓荡起来的那点子虚火，像是被兜头一盆凉水浇下，“噗”地一声，灭得干干净净。
算单双？
这玩意儿怎么算？纯粹是蒙啊！他哪里有这等神机妙算的本事？
他下意识地想朝那位女仙师投去求救的眼色，可对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爱莫能助。
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乞丐只觉得腿肚子发软，一个踉跄，险些就这么瘫跪下去。
藏在乞丐破旧衣袍下的顾白，只觉得每一片鳞甲都绷紧了。
这壮汉，忒不是个东西！简直是不按常理出牌，跟直接掀桌子有何分别？
这要是算错了，乞丐断腿事小，他这条蜷在人家裤管里的小蛇，怕不是要被当成“添头”，给一并收拾了。
如何是好？
他总不能真从这布料缝隙里探出个小脑袋去瞅瞅吧？那不是上赶着送菜？怕不是当场就得被那女修，或者那个一直没吭声的男修给擒了！
等等！
顾白整个蛇躯微微一僵。
灵石！
他如今是妖修，对灵气的敏感程度，远非凡人可比，甚至比一些初入炼气的人族修士还要强上不少！
那钱袋子，瞅着像是某种兽皮缝制，能隔绝些许气息。
但灵石本身蕴含的灵气波动，倘若数量不多，倘若他能将全副心神都凝聚起来……
顾白不再迟疑，心神凝聚，一股微弱却异常专注的感知，悄无声息地朝着那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探去。
“老……老家伙，你……你可想好了没有？”壮汉见乞丐半晌没动静，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声音里满是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