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三日照顾
齐洛提着早餐回到程沐阳的公寓时，发现门没锁。他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闻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沐阳？“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浴室门打开，程沐阳擦着头发走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居家服——宽松的灰色T恤和黑色运动裤。她看上去比早上精神了些，但眼下仍有淡淡的青色。
“你买了什么？好香。“她凑近齐洛手中的塑料袋。
“皮蛋瘦肉粥和蒸饺。“齐洛把食物放在餐桌上，注意到她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你应该把头发吹干。“
程沐阳无所谓地耸耸肩：“懒得找吹风机。“
齐洛叹了口气，在浴室柜子里找到了吹风机：“坐下。“
程沐阳挑眉：“你要给我吹头发？“
“你会感冒加重的。“齐洛的语气不容反驳，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这种突然的坚决。
程沐阳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妥协地坐在餐桌前。齐洛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头发。发丝从他指间滑过，带着微凉的水汽和洗发水的花香。
吹风机的嗡嗡声填满了安静的公寓。齐洛的手指穿过程沐阳的发间，温热的风拂过她的脖颈。他注意到她的头发在阳光下会泛出淡淡的棕色光泽，后颈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技术不错嘛。“程沐阳半开玩笑地说，“经常给女朋友吹头发？“
“没有过女朋友。“齐洛老实回答，随即意识到这话听起来有多可悲，赶紧补充，“但我妈是理发师，小时候经常帮她打下手。“
程沐阳轻轻笑了，没再说什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在地板上投下交错的影子。
吹干头发后，他们安静地吃着早餐。程沐阳的胃口比齐洛预期的好，吃完了一整盒蒸饺和大半碗粥。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她突然问。
齐洛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没什么特别的。下午本来要和林小满碰面...“
“你可以去。“程沐阳迅速说，“我已经好多了，真的。“
齐洛看着她仍然苍白的脸色和时不时扶额的小动作，摇了摇头：“我给她发消息推迟吧。你...需要有人看着。“
“我不是小孩子。“程沐阳皱眉，但语气并不坚决。
“我知道。“齐洛收拾着餐盒，“但你昨天才脑震荡，今天又发烧，不应该一个人。“
程沐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那你留下来工作吧。我这里网络不错，你可以用我的书桌。“她指了指角落里的工作区，“反正我们本来今天也要讨论游戏的事。“
就这样，齐洛在程沐阳的公寓里安顿下来。他坐在她的书桌前编程，程沐阳则半躺在沙发上看设计杂志。房间里只有键盘敲击声和偶尔翻页的声音，出奇地和谐。
下午三点左右，齐洛听到沙发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转头看去，程沐阳已经睡着了，杂志摊在胸前。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杂志拿开，给她盖了条毯子。
程沐阳在睡梦中皱了皱眉，但没有醒来。近距离看，她的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密的阴影，嘴角微微下垂，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并不完全放松。齐洛注意到她右手臂上的绷带有些松了，露出下面一道狰狞的擦伤。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了伤口，程沐阳只是轻哼了一声，继续沉睡。齐洛站在沙发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回到电脑前继续工作。
傍晚时分，程沐阳被自己的手机铃声惊醒。她迷迷糊糊地接起来，是林小满。
“阳阳姐！你怎么样？齐洛说你发烧了？“林小满的声音大得连齐洛都能听到。
程沐阳揉了揉眼睛：“嗯，好多了...什么？不，不用过来...小满，真的不用...“
她无奈地挂断电话，看向齐洛：“小满说要来看我，还说要带她奶奶特制的药汤。“
齐洛笑了笑：“她很关心你。“
“太关心了。“程沐阳叹了口气，突然注意到自己手臂上重新包扎的绷带，眼神柔和下来，“谢谢。“
“饿了吗？“齐洛问，“我可以做饭，如果你冰箱里有东西的话。“
程沐阳露出歉意的表情：“恐怕只有鸡蛋和...可能过期的火腿。“
“我去买点菜吧。“齐洛站起身，“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齐洛，“程沐阳认真地看着他，“你已经照顾我一整天了。真的不用...“
“香菇鸡肉粥怎么样？“齐洛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对感冒有好处。“
程沐阳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超市就在公寓楼下。齐洛买了食材和些水果，还顺手拿了一包红糖——他记得妈妈说过红糖对女性有好处。回程时，他在花店前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进去。
程沐阳的公寓比之前整洁了些——她显然趁他不在时简单收拾了一下。齐洛注意到她把那些药瓶藏得更深了，但桌上多了几本厚重的艺术画册。
“你喜欢莫奈？“齐洛翻看着其中一本印象派画集。
程沐阳正在厨房洗米：“嗯，特别是他的睡莲系列。那种光影的处理方式...“她的声音突然变得生动起来，“水不仅是反射面，更像是光的容器，你明白吗？“
齐洛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有人会为艺术痴迷——此刻的程沐阳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他们一起在厨房准备晚餐。程沐阳坚持要帮忙，尽管她的动作因为头晕而有些迟缓。齐洛发现她切菜的姿势很专业。
“我爸妈开过小餐馆。“程沐阳解释道，似乎察觉到他的疑惑，“初中时我经常在厨房帮忙。“
“后来呢？“
“后来...“程沐阳手中的刀停顿了一下，“他们离婚了，餐馆也卖了。“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晚餐比预想的成功。程沐阳吃了两碗粥，还夸赞齐洛的厨艺。“比我爸做的还好吃。“她笑着说，这是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真正的笑容。
饭后，齐洛坚持洗碗。程沐阳靠在厨房门框上看他，突然问：“你为什么学计算机？“
齐洛想了想：“因为确定。代码要么对要么错，没有模糊地带。“他冲掉手上的泡沫，“你呢？为什么学艺术设计？“
“因为不确定。“程沐阳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墙上，“艺术里没有绝对的对错，只有表达是否真实。“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而且...有些事无法用代码表达。“
齐洛想追问，但程沐阳已经转身走向客厅。他擦干手跟出去，发现她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个相框，见他过来立刻放了回去。
“我该回去了。“齐洛说，“你需要休息。“
程沐阳点点头，没有挽留：“谢谢你今天的一切。“
“明天我再来看你。“齐洛在门口说，“记得吃药。“
程沐阳似乎想拒绝，但最终只是轻声道：“好。“
第二天早上，齐洛带着新鲜食材再次来到程沐阳的公寓。开门的程沐阳看上去比昨天精神多了，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换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
“我感觉好多了。“她抢先说，“真的不用...“
齐洛举起手中的袋子：“我买了排骨，可以做排骨粥。“
程沐阳无奈地让开门：“你固执得可怕。“
“彼此彼此。“齐洛走进厨房，注意到桌上已经摆着一壶花茶和两个杯子。
林小满中午时分突然造访，抱着一个大保温壶。“奶奶的特制药汤！“她欢快地宣布，然后惊讶地看到齐洛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哇哦，这是什么情况？“
程沐阳接过保温壶：“齐洛只是来讨论项目顺便...“
“顺便当保姆？“林小满促狭地眨眨眼，凑近程沐阳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后者轻轻推了她一下。
三人一起吃了午饭。林小满带来的药汤味道古怪但意外地好喝，据说是家传配方。饭后，她坚持要洗碗，让程沐阳去休息。
“所以，“林小满压低声音问正在擦桌子的齐洛，“你们俩...？“
“只是朋友。“齐洛迅速回答，耳根却有些发热。
林小满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阳阳姐从不让别人进她厨房的，你知道吧？连我都只准在客厅活动。“
齐洛不知该如何回应，幸好程沐阳回来了，问起游戏进度。三人转移到工作区，讨论了一会儿项目安排。林小满展示了几个音乐demo，程沐阳则分享了她为游戏角色设计的新造型。
“对了，“林小满突然说，“下周五学校有场音乐会，我有个独奏节目。你们来看吗？“
程沐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什么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林小满盯着程沐阳，“然后...还有一首我们以前的曲子，我重新编曲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齐洛注意到程沐阳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沙发垫。
“我不确定那天有没有...“
“求你。“林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柔软，“三年了，阳阳姐。是时候了。“
程沐阳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我考虑考虑。“
林小满离开后，公寓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齐洛想问关于音乐会的事，但程沐阳明显不想谈。她转而拿出数位板，专注地画起设计图来。
傍晚，齐洛准备离开时，程沐阳突然说：“明天不用来了。我真的好多了。“
齐洛点点头：“有事随时打电话。“
“齐洛。“程沐阳叫住他，“谢谢你...这几天。“
她的眼睛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里面包含着太多齐洛读不懂的情绪。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轻点头。
第三天下午，齐洛还是去了程沐阳的公寓，带着一袋水果和一本莫奈画册。开门的程沐阳看上去已经完全康复，甚至画了淡妆。
“我就知道你不会听话。“她嘴上这么说，却侧身让他进门。
公寓焕然一新，显然经过彻底打扫。齐洛注意到那个被程沐阳匆忙放回去的相框现在正摆在书架上——照片里是年轻许多的程沐阳和林小满站在舞台上，中间还有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三人手里拿着乐器奖杯。
“那是高中时的比赛。“程沐阳顺着他的目光解释，“小满非要把照片摆出来。“
齐洛走近细看。照片中的程沐阳抱着电吉他，笑容灿烂自信，与现在判若两人。“你弹吉他？“
“曾经。“程沐阳简短地回答，迅速转移话题，“看，我整理了游戏场景的新设计...“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们沉浸在创作讨论中。程沐阳展示了令人惊叹的美术设计，将齐洛粗糙的原型完全提升到了专业水准。她似乎完全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思路清晰，创意不断。
直到齐洛无意中点开了游戏中的那个森林场景。
程沐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盯着屏幕上的四棵巨树，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场景...“齐洛小心地问，“有什么特别吗？“
程沐阳沉默了很久，久到齐洛以为她不会回答。窗外，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橘红色。
“它很像一个对我们...对我很重要的地方。“她最终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
就在这时，齐洛的手机响了。是林小满发来的消息：“别忘了周五的音乐会！我给你们留了前排座位。阳阳姐必须来，有惊喜。“
齐洛抬头，发现程沐阳正看着那条消息，表情难以捉摸。
“你会去吗？“他问。
程沐阳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准备好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