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真相(二)
苏沐雨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她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泪珠一滴接一滴地砸在绣着暗纹的裙摆上。
羞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想起方才那些可笑的想法，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待苏沐雨的情绪渐渐平复，他才缓缓开口："雨儿，你可知道娘当年是如何嫁进苏家的？"
苏沐雨摇摇头，抬起泪眼望向兄长。
"那年，娘还只是个穷秀才家的女儿。"苏望舟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怀念，"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父亲又不善经营，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他走到廊柱旁，望着院中那株老梅树："为了几个弟妹能有口饭吃，她不得不答应做苏家的妾。"
苏沐雨的心猛地一揪。她从未想过，那个在自己记忆中永远端庄优雅的梅雪，竟也有如此无奈的过往。
"苏老爷早有正妻，只可惜那位大娘子连生三年也只得一个女儿。"苏望舟继续道，"家中长辈着急，这才四处物色，相中了娘的容貌才情。"
夜色渐深，院中虫鸣声此起彼伏。苏望舟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娘进门第一年就怀了我。大娘子原本想把我抱去当亲生儿子养，但我只认娘的奶水。"
他停顿片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娘为了留住我，差点搭上性命。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却已经尝尽了人间冷暖。"
苏沐雨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能想象到年轻的梅雪是如何在夜深人静时独自哭泣，却还要在白天强颜欢笑。
"可即便如此，日子也并不好过。"苏望舟的声音愈发低沉，"丫鬟被调走，月钱被克扣。等到老爷外出做生意，日子就更难熬了。"
他走到苏沐雨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那年秋天，娘怀着二胎，却还要去河边洗衣裳。就是那一天，娘在河边发现了你。"
苏沐雨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裹在襁褓里，随水漂来。"苏望舟的声音温柔，"那时我才两三岁，却记得很清楚。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婴儿，小小的一团，安安静静的，像个瓷娃娃。"
他顿了顿，继续道："娘抱着你，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说，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竟然会被人抛弃在河里。"
苏沐雨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想象着那个场景：年轻的梅雪站在河边，怀着身孕，却毫不犹豫地将一个陌生的婴儿抱回家。
"就在那天晚上，娘的羊水破了。"苏望舟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更巧的是，另一个妾室桂玉儿也在同一晚临盆。"
他深吸一口气："桂玉儿闹得整个府邸都知道，可娘那边，除了一个被贬去柴房的老丫鬟，竟无人来帮忙。"
"那一晚，娘几乎要了半条命。"苏望舟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她一个人生下苏烟，又要照顾你。那个老丫鬟说，娘疼得昏过去好几次，却硬是咬着牙坚持下来。"
苏沐雨的心揪得生疼。她能想象到，那个孤独的夜晚，梅雪是如何咬牙忍痛，独自将两个婴儿生下。
"从那以后，你就和苏烟成了双生花。"苏望舟轻轻拍着她的背，"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是我们最亲的人。"
他看着妹妹泪流满面的样子，柔声道："雨儿，你知道娘为什么给你取名'沐雨'吗？"
苏沐雨摇摇头。
"因为娘说，你是上天赐给我们的锦绣。"苏望舟微笑道，"她说，你虽然是寄养在我们家，但却比亲生的还要亲。"
你那时小小的一团，被冻得瑟瑟发抖。你的包被里还藏着一块玉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温润的白玉，递给苏沐雨："这就是当年那块玉佩，一直由我保管着。"
苏沐雨接过玉佩，只见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背面刻着一个"锦"字。玉质温润，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物件。
苏沐雨颤抖着接过玉佩。玉质温润，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拥有的物件。
"所以...我究竟是谁？"她喃喃自语。
苏望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妹妹。这些年来，我从未将你当外人看待。"
苏沐雨再也忍不住，扑进兄长怀里失声痛哭。多年来的委屈、困惑、迷茫，在这一刻全都化作泪水。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芒："大哥，我不会去找我的亲生父母。既然他们当初狠心将我抛弃，现在就更没有相认的必要了。"
她握住苏望舟的手："我们才是一家人，永远都是。"
苏望舟看着妹妹坚定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知道，这个从小就坚强的妹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夜深了，院中的老梅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兄妹俩并肩而立，静静地望着这片他们从小长大的院子。
苏沐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想起梅雪教她读书写字时的耐心，教她绣花时的温柔，教她做人处事时的谆谆教诲。那些点点滴滴的回忆，比任何血缘关系都要珍贵。
"大哥，"她轻声说，"我们回去吧。"
苏望舟点点头，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发顶："好，回去吧。"
凉亭里的夜风微凉，苏沐雨抱着汤婆子，却依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望着远处朦胧的月色，思绪纷乱如麻。
苏望舟就坐在她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这是他惯用的那款松烟墨的气息，从小到大，每次看到他伏案读书的身影，都会闻到这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今晚的月色真美。"苏望舟轻声说道，目光却始终没有看向天空。
苏沐雨察觉到他的视线，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试图掩饰内心的不安。
"是啊，难得这么好的天气。"她干巴巴地应和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凉亭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夜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雨儿。"苏望舟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嗯？"她下意识应了一声，却不敢抬头看他。
"在你心里，我永远都只是大哥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得苏沐雨浑身僵硬。她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月光下，苏望舟的脸庞带着几分她从未见过的紧张和期待。
"你搁这阴阳怪气啥呢？"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